第213章 故事重问
囚牢中,一名囚犯倒在地上。重获自由的快乐和突如其来的错愕,这两种表情在死亡的瞬间一同凝固在了他惨白的脸上。
丹恒:“他气绝之前曾被人咬开动脉,吸走大量的血。真是粗暴残忍的手法……”
灵砂:“若无生血生肉吞食,步离人便会饥渴难耐,他们虽为长生种,但却更接近掠食的兽类。听说幽囚狱中对呼雷禁绝饮食……”
丹砂:“真是难以想象,七百多年不曾进食饮水,他一定压抑饥饿许久。不知道那位被他劫持的曜青人质能否逃过一劫?”
宇智波:“不知道用不用我准备秽土转生?”
丹砂:“请问秽土转生是什么?”
景元:“咳咳…这便是丰饶孽物的可怕之处。对他施加剑树之刑,消磨其生命力,结果他的刑期反倒成了对我们耐心的考验。
诚如灵砂小姐所说,将百杀不死的怪物投入恒星,是个一了百了的法子。可惜……”
灵砂:“…可惜狐人不答应。”
景元:“不错,呼雷所犯的罪行不仅是杀戮。数千场战争中,我们尽力剿灭步离人,但他凭着不知源头的邪术,将无数狐人化为受它驱策的走卒与器兽,一再卷土重来。
狐人一族日夜诅咒他的名字,甚至用他的名字来吓止小儿夜啼。任这样的巨恶在一夕之间痛快死去,联盟内的狐人又岂肯甘心?不知灵砂小姐是否清楚,为何最后呼雷没有被狐人居多的曜青仙舟收押,却独独囚禁在了罗浮之上?”
灵砂:“刚才将军说了,令师武艺超群,将呼雷击败,立下大功。因此元帅下令将这头凶兽交由罗浮处置,也算是一份荣耀?”
景元:“灵砂小姐对于这一处置有莫大的误解,容我慢慢道来。”
四人来到幽囚狱最底层…
狼形的机甲瘫痪成了一座金属小山。
景元:“我听彦卿说过,公司的舰船遭到了步离人袭击。船上运送的就是这东西?”
宇智波:“关闭后也会自启动的生物兵器…”
灵砂:“是。工造司和丹鼎司联手做了勘验…这机器的部件使用了特殊加工过的步离生物组织。听说一直以来博识学会都在研究长生种的生物特性,想获取能用于医疗或战斗的成果。只是碍于和联盟的表面关系,不敢做得太过出格。”
丹恒:“也许在那些学士眼中,步离人与实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步离人之所以会袭击那艘舰船,也许就是想报复博识学会对他们的同胞的实验?”
灵砂:“不,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向公司和学会复仇,他们大可以破坏舰船,毁掉所有的货物。这样一来,它就不会出现在幽囚狱里了。
这是一场刻意为之的表演,将「货物」的危险程度暴露在人前,只为了让它们能顺利被送进幽囚狱中充当劫狱的武器。”
景元:“如此善用人心的盲点,这与步离人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公司和博识学会怕也是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被人当了枪使。”
不知为何,地上残破的金属小山中似乎仍藏着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丹恒:“当心。这东西还活着!遭到这么严重的破坏,也能自我复原吗?”
灵砂:“他们对长生种的模仿真是太过头了。”
景元:“还能动,就说明坏得还不够彻底。来吧,宇卿,让它再也动弹不得。”
“诗人?算了。”
宇智波掏出团扇,扇柄使劲往机器脖颈处一刺,巨大的机器重回沉寂,像是流干了血的伤兽,再也无力动弹。
灵砂:“将军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何呼雷被囚禁在罗浮而非曜青」。您如此三缄其口,莫非这一处置并不是什么荣耀?”
景元:“元帅没有将呼雷留在曜青的原因,就在眼前这台机器上。”
灵砂:“…你是说,有人想要像这台机器所代表的那样,破解呼雷的秘密,学以致用?
我明白了。我听说曜青的狐人与步离人的血脉尤为相近,其中有些狐族子裔会像步离人一样,不可遏制地陷入名为「月狂」的疯症。元帅认为此事有非人之嫌,与步离人无异,所以……”
景元:“你没猜错。在步离人看来,月狂是解放力量的恩赐;但对狐人来说,这是血脉中避之不及的疯狂。曜青的医士们世世代代都有人试图破解这一谜题,但始终不得其法。
「为何步离人能控制月狂?」「狐人能否破除这一诅咒?」…总会有人问起这样的问题。每个提问之人的初衷都满怀善意。但是,世上所有通往灾难的道路,都是由善念铺就的。
对曜青的狐人而言,「呼雷」不仅仅是步离人的战首,也是怪物,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他成了腐蚀人心却不自知的剧毒。”
灵砂:“所以,元帅将呼雷囚禁在罗浮。这确实不是荣誉,而是…告诫。”
景元:“因为同样为了一念私心,为了所谓的利人善举,罗浮上曾经发生过一桩足以警示后人的悲剧”
宇智波:“「饮月之乱」。”
丹恒:“……”
灵砂:“元帅借呼雷移交罗浮一事,既暂时平息了曜青狐人的恶念,也告诫了经历乱局的罗浮仙舟。”
景元:“这就是「权衡」,也是不得不做的一步。仙舟联盟不是只有仙舟人的一言堂。狐人,持明,仙舟人三族共盟,方有未来。”
灵砂:“灵砂受教了。您当年也怀着这样的心态「权衡」了我的师父,将她放逐去了朱明仙舟,却坐看「药王秘传」在其中死灰复燃?”
景元:“你说我舍不得对丹鼎司剜肉疗毒,倒是把想要施救的医者送去了朱明仙舟……那么令师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善念,借探视的便利,为彼时才刚刚蜕生完毕的丹恒施展了能回忆前生知识的医术?”
丹恒&灵砂:“你说什么?”
宇智波:“你们仙舟家大业大破事真多。”
景元:“她以为龙尊恢复前世神智,便能重续持明族守望建木的职责,能让蠢蠢欲动的势力蛰伏,也能让族中一切纷争平息重回正轨。
但正如我方才所说:许多利人善举,不过是灾难的开始。自那之后,六御合议决定,丹鼎司不再有司鼎一职,直到你今日前来。”
灵砂:“如此说来,妾身要感谢将军以一纸流放令保护了老师。”
景元:“恰恰相反,是我该谢你才对。”
灵砂:“谢我?”
景元:“我所行所求,不过是「问心无愧」四字。但长生种漫长的一生中,真能无愧吗?灵砂小姐为师父的判罚牵累,也不得不远走他乡,对个中缘由一无所知。
而今丹鼎司的情况错综复杂,联盟将你派来挑起这桩苦差事,是省了我的心。难道我不应该谢你吗?”
灵砂:“…不愧是神策将军,连让人兴师问罪的话茬都不留一个。有言在先,联盟将我派来此处,是要我妥善处理公事,可不是让我选边站的。”
景元:“灵砂小姐想站在谁这一边不重要,毕竟你和我都站在联盟这一边,不是吗?我们走吧。”
一地狼藉尸骸,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激战。
灵砂:“死在此地的魔阴身…似乎并不是囚牢里逃离的犯人。”
景元:“何以见得?”
灵砂:“这些魔阴身衣甲武器齐备,显然不是仓促加入战斗的。”
丹恒:“那个叫貊泽的曜青使者说过,来劫狱的犯人共有两拨。除去步离人外,还有一群能隐藏行迹的魔阴身。他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景元:“「隐藏行迹」?”
丹恒:“不错,我与这些魔阴身交过手,他们使用云吟术遮掩身形。如果不谨慎观察,无人能察觉他们的行踪。”
灵砂:“丹恒先生曾经警告我慎重处理持明长老对丹鼎司的干涉。难不成……”
宇智波:“灵砂小姐看出什么来了?”
灵砂:“其一,以步离劫狱者逃离幽囚狱的路线来看,应当是有人将幽囚狱的地形透露给了他们。在幽囚狱的修建过程中,持明族出力不少。
其二,伪装的步离人需要服药才能维持狐人形貌。显然丹鼎司中仍有余孽在暗中帮助。其三,能为潜伏的步离人伪造官方的身份,显然非身居高位之人无法办到。
至于这些使用云吟的刺客,让龙师身上的这份嫌疑又加重了一些。可是他们身为持明,为何要勾结步离人,协助呼雷逃脱?”
宇智波:“为了混乱。只有混乱才能给他们一线希望,让他们重新攀上权力的巅峰。”
丹恒:“不错。自「饮月之乱」结束后,身为骄傲的龙脉族裔,面对日益颓败的局势,却无力回天。灵砂小姐出身罗浮,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景元:“不过在我看来,持明龙师实在算不上什么幕后黑手。那位看透了罗浮之内的种种裂痕,策动药王秘传叛乱,导致建木重生的绝灭大君——幻胧,她才是这一切背叛的根由。”
灵砂:“容妾身提醒将军一句,我刚才所说的一切,至多只能算是推论。刑狱公案,讲究的是一个铁证如山。若要闯入持明的洞天拿人问罪,总得让他们哑口无言才是。”
景元:“灵砂小姐有什么打算呢?”
灵砂:“妾身打算为龙师们送去一份「请柬」。”
丹恒&宇智波:“请柬?”
灵砂:“自我来到罗浮,龙师一再向我邀约会晤。我要将这些魔阴身的遗骸,以及幽囚狱犯人逃亡的路线图送去龙师的府邸,然后邀请他们在鳞渊境和我见上一面。
我想听听他们作何解释。”
景元:“好主意。若我出面,只怕打草惊蛇。此事就交给灵砂小姐了,持明内务仍要由持明处置。就算出师不利也不必担心。一旦猎狼行动结束,许多事情将会真相大白。”
灵砂:“说起猎狼,妾身很担心那位被劫走的曜青使者。呼雷在幽囚狱中许久未曾摄食、饥馁至今…也不知那位使者能否在他的狼口中安然渡劫。
愿帝弓庇佑,保他平安无虞。”
宇智波:“不慌,秽土转生准备着呢,怎么说也得让他回去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