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尤看着俞老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问,“为什么砍断?”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个院子里,还有别人敢砍断这些竹子。
可,既然他这样珍视,为什么要砍断?
俞老不答,直到弄好手里的幼竹,才回过头,冷斥,
“你的话太多了。”
“……”顾子尤审视着他的神色,聪明的没再说话。
显然,在这个院子里,这些竹子是禁忌。
如,席正霖的百合花……
百合花?
顾子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的看向俞老,清澈的眼眸丝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
俞老无视她的目光,又伸手扶了扶竹子,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顾子尤试图想要看清、看透、看穿,却是徒劳。
她才和他见第一面,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她也还没神通广大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清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但,脑海里像有什么不停的在闪。
让她整个头脑都活跃起来。
“你不用白费功夫,你做不成俞家的孙媳妇儿。”
俞老声音坚定的,如在宣判。
顾子尤微微眯起眼,问,“为什么?”
“……”俞老只是凝着她,没说话。
像是,她这个问题,无意义到他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因为我爱他?”
顾子尤试探的问。
虽然,在俞老面前这样说,似乎有失礼数。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迫切的想要证明某些猜想。
俞老没回答,而是陡然冷下声音,“我可以让你就此消失。”
“当然,你能。”
顾子尤语气淡淡,平静的迎着他的目光。
“……”俞老微愣,似乎对她这样平静的态度有些意外。
“我若怕,今天就不会来了。”
顾子尤说的云淡风轻。
让她消失并不奇怪,没让她消失才值得怀疑,不是吗?
俞老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存在。
他若是想要她的小命,何必等到今天。
俞老失神般凝她半晌,忽的说道,“会沏茶吗?”
他话风转的太快,让顾子尤有一瞬的怔愣。
待反应过来后,她还是干脆的答,“会。”
“……”俞老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小楼的客厅。
顾子尤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
茶台前,顾子尤端坐,逐一按步骤沏茶。
其实,她许久没碰过茶杯了,多少有些手生。
但,别说是给他沏茶,就是他让她给自己调制一壶毒酒,她也不会犹豫。
茶沏好,顾子尤礼礼貌貌的递上一杯。
俞老见她并未给自己准备茶杯,轻蔑道,
“你还挺有分寸,知道自己没资格喝我的茶。”
顾子尤明白他的意思,掩下心底的不悦,说道,
“我因为喝茶中过毒,俞逸宸费了很大辛苦才拿来解药,所以,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喝茶了。”
俞老眼里的光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拿着茶杯迟迟未动。
许久,他放下茶杯,缓缓走出客厅。
顾子尤不明所以的起身跟上。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房子,却打扫的干干净净。
俞老径直走过去,打开门。
顾子尤还未顺着门缝儿看清里边什么样儿,已经有保镖拦住了她。
她乖乖停住脚步。
看来,院子里的禁忌又多了一个。
这间小屋,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屋子里,俞老静静的坐在竹椅上,像有什么,正一点点的堆积在他眼底。
几乎整整一天,俞老始终坐在小屋里,没发出任何一声响动。
至于他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顾子尤始终等在门外,细细思索着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幕幕,妄图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天边,烈日一点点垂下,夕阳的余晖斑驳了地面的竹影。
两人眼下的情景,连对峙都算不上。
顾子尤被俞老忽略个彻底。
而她,连打破沉默的资格都没有。
膝盖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但,感受着它结痂的过程,还是钻心的疼。
尤其是在站了这么久的情况下。
顾子尤无暇理会,脑海里的思绪星星点点,连不成线。
终于,俞老从小屋里走出来,却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冷漠的说道,
“mApLE财团我带进棺材,也不会再给他。”
“就因为他要跟我在一起?”顾子尤望着他的背影问。
“……”俞老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往小楼走。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顾子尤冷冷的说道。
他这种毫无缘由的阻挠简直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碍了他的眼,至于让他如此针对。
俞老依旧不回头,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完全无视。
顾子尤心中的烦躁和怒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不管不顾的开口,
“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俞老的脚步忽的顿住,回头看她一眼,又冷着脸向一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立即有人会意,快步走过来,对着顾子尤的小腿就是一脚。
顾子尤猝不及防的跪在地上,膝盖处传来钻心的刺痛。
她能明显感觉到,之前的伤口瞬间撕裂,鲜血浸染开来。
她忍着疼,刚挣扎着要起身,立刻有两个保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在大理石甬路上跪了个结结实实。
顾子尤顾不及腿上的疼,愤怒的大喊,“你们别碰我!”
她没想到,冲动之下的一句话,会换来这样难堪的境遇。
她受不了这种屈辱的姿势,更厌恶陌生人的碰触。
“也许,你在这跪上一晚,我会心软也说不定。”
俞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走进小楼。
“……”顾子尤愣愣望着他的背影,双手越攥越紧。
她不是来求他的,但他的话,却莫名的让她停住了挣扎的动作。
受制于人,她摆不了高傲的姿态。
而俞老,似乎很喜欢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你们放开我。”
顾子尤又厌恶的挣扎了一下。
两个保镖相视一眼,缓缓松开手。
肩膀上没了桎梏,顾子尤很有种起身就走的冲动,但,她不能。
此刻,倔脾气能不能收,她都得收了。
如果跪一晚能达到她的目的,她没什么不能受的。
小楼的客厅里,茶水早已冷掉,俞老却依旧端着茶杯来到窗前,一口一口的喝着。
眼神始终淡漠的注视窗外。
顾子尤跪在地上,眼眸微垂,抿着唇。
此时的情景有多难堪,自不必说,可她脸上的倔强却丝毫不减。
俞老将最后一口茶喝掉,自言自语。
“她可真像你啊。”
“说的话、做的事,连倔强的神情都那么像。”
“只是——”
说到这里,俞老眼底的笑容如烟般消散,神色黯淡,
“她没你那么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