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下旨降罪,颜鸿远的禁足令也就不存在了。
原本守在颜府门口的那些禁军全部撤离,抄家的队伍也已经将颜府全部查抄了一遍,整个颜府早就辉煌不在,举目望去,满是萧条。
颜蓁进到后院时,看到的是正坐在早已掉光叶子的那棵桃树下的颜鸿远。
听到脚步声,他才颇为艰难地扭过身子去看。
瞧见是颜蓁后,他本灰败的眼神中忽然出现了许多的光。
“阿蓁......”
颜鸿远踉跄起身,想要朝着颜蓁过去,奈何颜蓁的腿脚更快,转眼间就来到他的面前,并气定神闲坐在他的对面。
“父亲老了。”
不过短短几日没见,颜鸿远原本斑白的头发全部变得花白,眉宇间是浓浓的失意,整个人老态龙钟极了。
颜鸿远抬手在自己的发顶轻轻摸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的笑不同于从前的不耐,多了几分的真心在其中。
可是,谁稀罕呢。
“阿蓁说得没错,爹老了......”
颜鸿远叹息过后,伸手就要去握住颜蓁的手,却被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直接落了个空。
颜鸿远悔不当初:“阿蓁,从前是爹亏待你了,让你被康氏那个毒妇百般为难,吃尽了苦头......”
“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颜鸿远像是浪子回头一样地说着,“爹想明白了,现在真切和爹血脉相连的人,也就只有你和川儿了......”
提及颜明川,颜鸿远的眼睛更加黯淡无光了:“可是川儿病的那样重,也不知还能熬多久......现下爹又没有官职在身,又被朝廷查抄了家,只怕没有银子给他治病......”
“阿蓁,”颜鸿远将希望寄托在颜蓁身上,“川儿是你的亲弟弟,你可得想办法救救他才行啊!咱们颜家,可就只有你弟这么一个男丁了。”
“颜明川得的是花柳病,是不治之症,这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父亲想让我怎么救?”
颜鸿远激动道:“云神医啊!我听姝儿......听康氏母女说,你的府上之前住着一位能够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不如你请她来给川儿看看?”
见颜蓁没有说话,颜明川没有放弃:“阿蓁,旁人就算了,可是川儿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总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见死不救吧?”
颜蓁深吸一口气,硬是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能够冷静一些:“你放心,颜明川是我娘拿半条命换来的,就算是死,也轮不到旁人来取他的性命。”
听到颜蓁说会救颜明川,颜鸿远看起来似乎真的放心了不少,口中还喃喃着:“肯救就好,肯救就好......”
桃树下,很快就恢复了令人脚底烦躁的安静。
颜蓁盯着颜鸿远,又想起颜姝放弃侯府的亲事和恒王暗中苟且一事。
难道,颜鸿远背后的人,是恒王?
恒王要夺嫡,自然少不了源源不断的银子来铺路。害死沈家,将沈家的一切占为己用,就很合理了......
“父亲就没有别的事情想同我说了吗?”
颜蓁抬眸望着他,看着他满眼精光地点了点头。
“有,当然有!”
颜鸿远神色悲凉:“早年间,是我冷待了你母亲,如今想要弥补已经没有机会了。但你不同,你我之间的父女情分还可以继续,为父还可以为了这些年来的不尽责多多地补偿你!”
“是吗?父亲想怎么补偿我?”
像是没有看出颜蓁眼底的冷意,颜鸿远很是自信道:“陛下旨意,为父明日就要出京城了。但阿蓁别担心,你相信为父,为父定很快就能重新回到京城。到时候,为父定会让你成为京城之中最风光的女子!”
“你且好好和裴澈过日子,切不可耍小性子惹了他不高兴,父亲没有在身边的日子,你定要好好的。”
说到后面,颜鸿远竟然红了眼眶。
此时此刻颜蓁倒是相信他或许当真对她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父女之情,但她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没有爹的日子。
这迟来的父爱对她来说,毫无价值。
“哦?父亲如今被夺了官职成为一介白丁,竟还有能力翻身吗?”
颜鸿远握紧拳头,眼底是坚定的光:“你莫要小瞧了为父的能力,我这些年的官场也不是白混的,你且看着就知道了。”
“只是回祖籍的一路上定是舟车劳顿,川儿本就病重,恐受不住这等辛苦......”
颜蓁眸色深深,眼底的意味不明根本让颜鸿远抓不准她内心所想,只当她还是从前的颜蓁。
“父亲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他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颜鸿远起身,在桃树下兜兜转转地走了好几个来回,面容上的有着某种兴奋在作祟。
去后院的路上,颜蓁细细地将颜鸿远方才说的那些话复盘了一下。
来颜府时,她的确是抱着来质问颜鸿远的心思来的,但现在还不确定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时,意识到不能打草惊蛇,谨防对方狗急跳墙对沈家动手。
既然颜鸿远说了自己很快就可以翻身,那么就说明他背后的人还会助力他回到京城。
她只需要在此期间盯紧颜鸿远,就不怕找不到想要害沈家的人究竟是谁。
恒王,是她目前为止最怀疑的对象。
所以魏晗是在为恒王做事吗?
那裴澈呢?他在这里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方才颜鸿远叮嘱她不要惹了裴澈不高兴,究竟是因为开始真心心疼起她这个女儿,还是因为裴澈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颜蓁晃了晃脑袋,一时间也捋不明白这里面千丝万缕的复杂。
“夫人,到了。”
颜蓁收回纷乱的思绪,看着紫苏为她打开颜明川的房门。
吱呀一声后,整个房间是一种凌乱的空荡荡。
颜明川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后也没有抬头看人,有气无力地喊道:
“爹,母亲和二姐姐回来了吗?还有三哥,有消息了没?”
颜蓁站在明明暗暗的交界处,听着颜明川全然不知真相的话语,忽然觉得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