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关键时刻,阿无心里就越觉得彷徨,越觉得心中悲凉。
在杀胡杨夫人的前一天,她腰间的荷包忽然掉了下来,滑出了翡翠的白玉牌。那枚恰恰好,分成四块的白玉牌。
她捡起来,呆呆地捧着四分之一的玉牌看了又看,最后用绳子系了,戴在脖子上,时不时摸一摸。
覃天他们看见,也都学她的样子,把他们手里相同的碎玉牌用绳子穿了戴起来。
真是的……
胡杨夫人化作飞灰后,天上厚厚云层散开,璀璨天光依旧落下。因有了先前被遮蔽的昏暗,反倒显得此刻光辉无比,更添一份圣洁。
这种异象,更让百姓们相信,胡杨夫人是在世的神仙,如今是被召回到天上去了。
“圣母娘娘临走前,告诉我们,那天流火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我们可一定要记住啊!”
“其他地方还有许多人认为天流火是大英雄,我们一定要告诉他们真相!”
百姓们纷纷响应,站起来仰望天空,齐声呼唤着:“圣母娘娘!”如潮汐往来反复,一潮接一潮。
阿无悄然离开,回到他们暂时居住的客栈之内。
“尸行,等胡杨夫人的信徒们把她的遗言宣扬出去,天流火一定会如你所愿,身败名裂的。”
尸行有些感动,“你到了现在才杀胡杨夫人,就是为了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阿无不懂她怎么会这样想,“这是你跟胡杨夫人的约定吧,跟我没关系。”
她只是觉得,既然胡杨夫人真切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那她就值得以一种光芒万丈的姿态离去。
尸行却是认定了阿无就是这样想的,于是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甄尘立刻就怒了,“你快给我把阿无放开!”他和覃天、听雪就在这里,当着他们的面,抱阿无算怎么个事!
尸行面无表情松开手,举起手后退一步,说:“我去岑时那边探消息。”就两眼翻白,僵直站着。
甄尘气得嘴都歪了,狠狠抬腿踹了她好几下,才抱着阿无的手臂,哼唧着撒娇。得到了阿无几下轻抚。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尸行去而复返,带回消息,“戚凤舞知道了胡杨夫人的死讯,她好像并未伤心,只是加快了她宣布登基的时间。岑时说会派人来,带我们秘密进宫。”
阿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甄木,“阿木,你准备好了吗?”
甄木捧着本《针法全解》在看,点点头,拳头握紧,亮出夹在指间的银针,“嗯,我准备很久了,就为了这一刻。”
“好,那我通知琉璃过来。”
皇宫之内,戚凤舞心慌意乱,她明明意识到,娘亲会出事,提醒龙扬和卫稷山他们注意,为什么娘亲还会有事呢?
而且是在祭坛上被雷劈死,打得灰都没了!
娘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坏事做尽的坏蛋,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人们的福祉在努力行善的。就是老天,也该被她的善心感动。
难不成,还真是被召到天上做神仙去了?不,不是这样。戚凤舞否认了这个可能性。那一定是某种武功造成的假象。
是阿无吗?也没见她用过这种招式啊,不过除了她,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终于要来了吗?
戚凤舞疯狂在脑中盘算着。
她唯一能庆幸的是,娘亲死得迅速,过程没有太多痛苦,还是以‘圣母娘娘’升天做神仙的名义走的,可谓是浮生夙愿已成。
反而是她自己,有些麻烦。还没有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是皇帝,连给爹爹追封皇帝都做不了。
登基之事,必须速办。
有陆启明写的退位禅让诏书,她就是没有损害百姓利益分毫,堂堂正正继位的皇帝。就算后面有人要把她踹下台,也是后来人谋逆造反。
戚凤舞一拳砸在桌案上,喊道:“来人!把卫稷山和戚龙扬给我叫来。”
两人很快过来。他们才给胡杨夫人办了衣冠冢,脸上的悲伤掩都掩不住。
戚凤舞连叩几次桌面,让他们回神。
“娘亲是去天上做神仙,人间一切俗务是她为了超脱凡尘抛下的羁绊。我们只要替感动她高兴,继续为她歌功颂德即可。
“现在,她的女儿我,才是大难临头,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明白吗?”
戚凤舞的冷漠镇定,恍若黑夜里的一束光般晃眼,让两人不禁皱眉。
但……她说得对。两人正色,拱手听候差遣。
“我相信你们有派人把娘亲的祭坛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她。谁知道,天上劈下一道雷,把她给杀了……”戚凤舞让他们回顾当时的情境,看是否有其他可疑之事。
戚龙扬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浮起,极为肯定地说:“是阿无做的。”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花千树。他果然变得和花千树一样,不仅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也同样被夺走了母亲。
“你确定?”戚凤舞问。
戚龙扬无奈回答:“她穿一身白袍,戴着兜帽把脸都遮住,但我确定那就是她。她手上也握着那条金灿灿的长棍。”
他与阿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遮蔽了容颜,只有一道身影,就已经牢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戚凤舞忽然松口气,“她现身总比不露面的好。知道她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她武功很高,但性子软弱,一定不会愿意打伤比她弱很多的寻常士兵。她只会在最后时刻与我直面。
“但她身边,难保有其他人自作主张。你们要做的,便是调动全部兵力死守住我,把其他介入者都杀了。”
戚凤舞觉得光凭戚龙扬和卫稷山两边的人还是不够,又把岑时叫来。
岑时很上道,“你什么也不必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知道戚凤舞并不相信自己,就把招揽到的近万人的兵力,通通交了出去。
戚凤舞狐疑地扫他两眼,有意试探,“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我想你就算与我作对,也不会落井下石。”
岑时耸肩,“正人君子?我都不知道我是。我确实不会那样做,但如果有人要做,我是不会阻止的。祝你好运。”
他挥挥手离开,宛若一阵风,轻飘飘来,轻飘飘走。
日升月落,不觉三日已过。皇宫依旧风平浪静,却有暗流涌动。
登基大典就在这种情况下,草草开始了。
戚凤舞身穿一身不合身的旧龙袍,在一阵敲锣打鼓中,被人扶着走入昭明宫,自两边百官中央的通道而过,径直朝上边龙椅走去。
只要大殿上的仪式完成,她再乘辇出去巡游一番,张榜昭示天下,她便是真真正正的凤舞皇帝,君临天下。
她才坐上龙椅,手持玉玺,外面便是一阵喊杀之声,叫嚷得惊天动地,甚至还有炮火巨响,震得地动山摇,硝烟气味随风而来。
百官们都倍感不安,手足无措地往外面张望。御史大夫穆栖桐安抚他们,“诸位大人不必担忧,此事与我等无干,你们可先行离开。”
戚凤舞恶狠狠瞪着她,“我早知你是陆恒昌的走狗,没想到你伪装多日,到此时才暴露真面目!”
她依旧端正坐在上方,傲视群雄,对不知是否要离开的群臣道:“这是一场赌局,你们想走便走,但若今日之后,我依旧坐在这里,那便后果自负!”
戚凤舞再如何,也只是一个用了阴谋诡计企图做皇帝的年轻姑娘。即便她如此说,大臣们还是更相信穆栖桐一些,如潮水般离去。
戚凤舞看他们如此不把她当回事,连那些宫女太监们也作鸟兽散,就气得嘴角抽动,面目狰狞。
她冷冷道:“我们就待在这儿,看他们要如何杀进来,把我从龙椅上赶下去!”戚龙扬和卫稷山在她左右护卫。
朝堂之上,除他们三人外,只剩下穆栖桐一人,她好意劝解:“戚凤舞,你也有些能力,为何看不清形势呢?你要是自愿投降,或许还有活路,能东山再起。”
戚凤舞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听你在放屁!我如今还是皇帝,你该称我为陛下或凤舞皇帝,谁允许你这样同我说话!”
没人会比她更明白如今的形势。皇位她坐够了,主动让出去也无所谓,可绝不能是被人逼迫着让出,或者威胁着滚下来的。
至于性命,和皇位无干,世界上存在着一定要取走她命的人。
戚凤舞凝视着大门之外的台阶。
阿无,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过来,来吧,就此了结这一切,看是我死,还是我们一起死。
不知等候了多久,台阶之下,忽然冒出人影,拾阶而上,渐渐露出面容。
十四皇子陆今安打头阵,他身边跟着阿酒、道有名、萧策三人。后面跟着一群穿白袍,带脚铃的潮音阁弟子。
不是阿无?戚凤舞错愕,但仍当机立断地做出决策,“萧策,你母亲萧文卿的尸体在我们手上,你难道不清楚吗?”
萧策瞬间红了眼,“是你,用阴谋诡计害死我娘的,居然还敢把我萧家士兵收编,你没想到吧,我一现身,他们又乖乖听从我的号令。”
潮音阁弟子们不管他们的争论,只是频率一致地踏步走上前去,脚铃每响一声,便有一记音刃飞向戚凤舞。
卫稷山长戟一横挡下。又有音刃接连不断地来,他便甩戟一勾,再打回去,把两个潮音阁弟子炸飞出去。
潮音阁弟子们变换阵型,后面的人补上空位,继续进攻。
卫稷山一脚踏地,把音刃尽数打掉的同时,冲到里面去,长戟一挑,便杀了一人。在空中抡圆了扫荡,就把那看似牢固的阵型打得七零八落。
他继续舞动长戟,使出燕戟归命,或刺、或挑、或劈、或钩,没几下,便把人通通扎穿,魂飞天外。
萧策看潮音阁的人如此轻易就死在卫稷山戟下,哪怕他们不是他萧家军,他也觉得有些丢脸。
就在此时,戚凤舞又重提一遍,“你母亲萧文卿的尸体在我们手上。”
萧策手抖了一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纵使你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戚凤舞:“你母亲萧文卿的尸体在我们手上。”
萧策被她连说三次,气到直接呕出一口血,冲上去,提剑要砍。
戚龙扬护在戚凤舞身前,也说,“你母亲萧文卿的尸体在我们手上。”激得萧策僵直一瞬,被他一招极阴寒掌打在心口,倒飞出去,嘴角滑下一道血线。
陆今安赶紧去扶萧策,心中惊疑不定,戚龙扬的实力怎么比之前厉害这么多?
戚龙扬阴沉着脸,收回掌。曾经是个乞儿的他,因为戚凤舞失踪,有了爱护自己的父母。如今也因为戚凤舞,父亲和母亲接连死在了他心爱之人——阿无的手上。
巨大的痛苦,莫大的绝望,还有对无常命运的怨恨,让他有了新的领悟。
不管如何,如今他只剩下一个姐姐,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的。那个善良的龙扬公子,已经不复存在。
戚龙扬二话不说,两手回拉凝聚内力,再往前一推,又是重重一掌。这回他换成了大漠孤掌,浓厚掌风如黄沙漫天,倾覆而下。
陆今安运起残阳心法,提剑施展弘阳剑法抵挡,这时道有名忽然出手,内力汇于指尖,二指击中陆今安脊柱。
陆今安腹背受敌,被打得猝不及防,猛一下喷出一大口血,踉跄几步,用剑撑在地上,才不至于倒地。
本就被极阴寒掌打中心口的萧策,则直接被戚龙扬那招大漠孤掌,打得气绝身亡。
阿酒手握飞刀,关切看一眼陆今安的情况,没有动手。
她之前两度要杀戚凤舞,都棋差一着,这回,直到最后时刻,她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她已经两次功败垂成,如果再输这一次,她就是死,也无颜去见地下的同伴。
她防备地看着道有名,不让她再伤害陆今安,眼睁睁看她站到了戚凤舞那边。
陆今安勉强站着,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势。戚龙扬不打算给他机会,又是一发而至。
阿酒知道此时扶陆今安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默默退开半步。
他们在来之前便说好了,她是一定要杀戚凤舞的,为此,她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生命。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一刻承认过,她是陆今安的暗卫剑月。她永远是阿酒,陆今安的性命,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陆今安理解她,心痛地闭上眼,等待自己的死亡。
这时,一道冰雪屏障忽然在他身前绽开,抵挡住了戚龙扬的掌风。
彻骨凉意让陆今安睁开了眼,身披白毛大氅,一头雪白长发,肌肤胜雪的听雪,就这么冷若冰霜站在他右前方。
一看见是祂,陆今安放松一笑。戚凤舞那边开始紧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听雪的出现,意味着阿无来了。
覃天、甄尘、尸行一齐从殿外的台阶走上来。他们身后有一个穿白袍的人,始终被遮挡着,没有露面。
她是谁,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
听雪一挥手,两道冰棱就落在戚龙扬和卫稷山脚下。戚龙扬两脚被冻住,卫稷山因为躲闪及时,只有一只脚被冰。
寒气从他们的脚掌向上渗透,冰块自下而上爬升,卫稷山当机立断,下狠手,长戟上横刃用力一划,把那结冰的半截小腿斩断。
他单腿立着,继续护在戚凤舞面前。
戚凤舞惊得站起身,瞪着眼睛看他。她从不知,卫稷山为了保护她,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戚龙扬则不同,他运转纯阴心法,将脚上的寒冰吸收,好快快恢复行动能力。
听雪没有给他们机会,祂身化寒风迅疾刮去,手肘分别夹住一人的脖子,把两人给掠到一旁去。
祂冰冷地呼吸着,使得周围寒冷非常。极低的温度,让卫稷山和戚龙扬四肢僵硬不能动,连精神也萎靡了。
戚凤舞身边,只剩下一个道有名。然而,在覃天四人步步靠近时,她就很自然地退开去。
戚凤舞被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她狠厉的目光,似乎要突破覃天和甄尘,看到躲在他们后面的白袍人身上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高贵的,骄傲的,天生的凤凰。
她怕自己没能在死之前把该说的话说完,语速极快地说:
“阿无,你真是可悲啊!你能走到今天,不就是靠我当初给你的银凤镯吗?瞧瞧你的样子,以前要依附他人而活,如今也是躲在他人身后畏首畏尾!
“你以为他们真的在乎你,关心你吗?谁会在乎弱者呢?你什么时候能像我一样坦然,肆无忌惮表达野心,不择手段成就霸业?哪怕我知道,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我也依旧故我。因为我戚凤舞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的精神……”
白袍人忽然动了,那张脸赫然就是阿无的脸,她戴着银凤镯的右手,二指夹着一根银针,瞬间冲到戚凤舞面前,把针扎进了她的胸膛。
阿酒也在此时动手,飞快冲过去,握着飞刀,用尽浑身的气力,捅进戚凤舞的心脏。
戚凤舞失神呢喃,“你不是阿无,你是谁?”直到咽气,她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白袍人手上的银凤镯,留下一行清泪。
她死不瞑目,仿佛到死都在问,为什么阿无不来?为什么来的不是阿无?
听雪把卫稷山和戚龙扬放下,祂知道,按他们如今的样子,已经翻不起风浪了。
白袍人把脸上阿无的伪装擦掉,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甄木看着戚凤舞的尸体笑着。
阿酒也一样,两人相视着大笑,笑得解气,又有些悲凉。
龙椅上方的屋顶破开一个洞口,阿无落下,立在椅背上,看着倒在龙椅当中的戚凤舞的尸体。接过甄木摘交还的银凤镯。
甄尘焦急着要毁掉戚凤舞的尸体,给听雪打眼色。听雪说:“阿无,我们事情做完了便走吧?”
“等一下。”
阿无对戚凤舞的尸体说:“你知道的,我从别人那拿到的东西,很少会还回去。但这个镯子,我还给你……”
阿无把银凤镯戴在了戚凤舞的手腕上,下一瞬,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手镯,从戚凤舞身上,传输进她的体内。
尸行忽然大叫:“快把戚凤舞的尸体毁掉,她意识残留,跑到阿无身上去了。”
甄尘飞快从愣神的阿无手中,把戚凤舞的尸体扫落在地,一整瓶化尸液倾倒,地上冒烟,滋啦啦一阵响,戚凤舞的尸体化作虚无,只留下一龙袍和银凤镯。
可是为时已晚。
阿无狰狞着,手捂着头,像在挣扎着。听雪听见她心里有两个人的声音不断在交错着。祂上前抱住阿无的腰,反被用力推开。
阿无仿佛变成了戚凤舞,恶狠狠地说:“什么东西,你也敢碰我。”
戚龙扬看见她这样,连滚带爬上前,恍惚把阿无看成了戚凤舞,对她叫了一声,“姐?”
阿无一只手把他揪起来,“没用的混账弟弟,我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她另一只手直接穿透他胸膛而过。
戚龙扬看着自己胸口汩汩鲜血涌出,脆弱地笑着,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没了声息。
阿无松开他,把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看了又看,再度挣扎起来。她这副模样,让覃天三人都慌了神。他们不断呼唤着阿无,希望她恢复神智。
尸行按住阿无肩膀,口中念着诡异的咒语,要镇压戚凤舞的残念,唤醒阿无的意识。
她万万没想到,戚凤舞到死都这么会装,意识一直安静着,谁知等阿无靠近了,才猛烈地反扑回去。
“阿无,你听得到吗?戚凤舞已经死了,就算她的意识现在还留在你脑海中,但她坚持不了多久的。你不要被她影响。”
阿无听见了,可是她同时也听见小舞歇斯底里的喊叫,尸行的咒语仿佛在对小舞千刀万剐,让小舞恶毒地翻找着她痛苦的回忆,施加报复。
「你什么都不是!你是食物,要被吃掉。你是商品,要被卖掉!你是工具,要被指使。你心里空虚,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你是世上最低贱,最可怜的虫豸,你甚至都不健全,因为你感觉不到痛苦!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吗?我诅咒你,此后会比常人更痛。你只能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去,你永远也不可能过上幸福的人生!」
戚凤舞在戳了阿无的痛处,留下恶毒的诅咒后,彻底消失。
阿无无助地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眼前一直不断回顾着人们的死状,有翡翠,有白珠,也有胡杨夫人,甚至是她不认识,却目睹过的其他人。
覃天看得心焦,他抱住阿无,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觉得这或许有用,阿无在他怀里时,总是觉得很安心。
甄尘眼泪哗哗地流,阿无一哭,他就忍不住陪着她哭。他好恨啊!“我该更快一点,把戚凤舞的尸体毁掉的,她死了都要害阿无成了这样!可恶!可恶!”
道有名开口对阿无说:“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回求道观。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是,心灵的平静。”
阿无眼珠子动了动,从覃天怀抱里退出来,站起身,似乎要跟着道有名往外走。
覃天他们忽然想起来,佛子萧亿和曾讲过的一件事:阿无在戚凤舞死后,会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不!阿无,你不要跟她走。我需要你,我和甄尘、听雪,还有阿木,还有你的义兄义父,许许多多的人,我们都需要你。”覃天抓住阿无的手,不愿松开。
甄尘和听雪、甄木也都围到阿无身边去。
阿无迟疑,站在原地。她颈上戴着的玉牌这时裂了一道缝,从细绳上脱出,掉在地上。
她俯身去捡。
覃天、甄尘、听雪都意识到什么,把玉牌摘下来,与阿无的拼在一块。
覃天:“阿无,我们要在一起,好好的。”
甄尘:“是啊,阿无。”
听雪:“我爱你。翡翠一定也希望我们好好的。”
阿无眨眨眼睛,眸中恢复了神采,回归原来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道有名看她模样,也知道没办法带走阿无。她只是听师命而来,如今事情完不成,只得默默离开,回去谢罪。
阿无笑着,笑容依旧有些僵硬。目光依旧看向地上龙袍中的银凤镯。
听雪当机立断,把银凤镯捡起来,掰断成了几截,再融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这样害阿无心神不宁的东西不能留!
阿无看着,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她好像真的恢复了正常,像往常一样说着,笑着。
覃天他们看道有名走了,就觉得阿无是真的没问题,也就把这事翻篇,当做没发生过。
覃天搂着阿无的肩膀,“我们快快回家吧,皇宫的事,自有别人会接手的。”
一直默默围观的穆栖桐点头,“感谢你们的帮助,祝一路平安。”
阿无走时,顺便看了一眼还活着的,但已经毫无生存意志的卫稷山。她拿起卫稷山的长戟,在他希冀的目光中,了结了他。
她拿长戟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自己的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察觉到,这是痛觉。
好痛,火辣辣的。她用力捏自己的伤口,更痛了。和她幻想的疼痛不一样,是真的痛感。
是诅咒啊……戚凤舞,到底还是留了一部分,在她的体内。那就用时间来证明,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得到幸福的人生吧。
覃天和甄尘走在前头,听雪停在中间回头等她,阿无快步追了上去。被发现手上多了伤口,就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心。
甄尘要给她包扎,阿无笑着摇头,自己撕了袖子包起来,走在他们前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