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似看穿明舒所想:“少年夫妻,瞿氏又是和软的性子,两人恩爱倒也是真的。”
她促狭一笑,打趣道,“等你以后生孩子,小傅大人也得紧张成傻子。”
明舒没料到太妃把话扯到她身上,不过她脸皮厚,也跟着笑道:“肯定得让他走得远远的,别影响我生孩子啊!”
老太妃哈哈大笑。
明舒心里却想,她没说谎,她又不会跟傅直浔生孩子,生产那日,他当然不会在。
老太妃笑完了,继续说景王的事:“景王虽说保大,可太医们仍是尽量保母子平安。”
“孩子最终生了下来,是个女婴,瞿氏却大出血。幸亏太医们都在,一通忙活下来,总算保住了瞿氏一条命。”
“兴许是被瞿氏这次生产吓到了,景王后来怎么都没答应瞿氏再生个男孩的事。”
“瞿氏出于对景王的感激与愧疚,便给他纳了四个身子骨强健的妾室。只不过,她终究是在生产时伤了元气,小郡主三岁时,她便病逝了。”
“景王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每日失魂落魄的,直到小郡主不慎掉进池子,他拼了命把孩子救起来后,才终于清醒:瞿氏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有个女儿要照顾。”
“后来,那四个妾室生了两个庶子和两个庶女。如今除了最小的庶女还待嫁闺中,其他四个子女都已成家。”
“小郡主嫁的夫婿你也认识,便是镇南侯世子楚青时。两个庶子,年长那个去了江南为官,另一个则去了边关从军。”
景王几个子女的情况,傅直浔给的消息里有,明舒倒也没觉得意外。
她意外的是,照老太妃这么说,那景王的四个妾室年龄都不小了,他头上怎么会绿油油一片?
有问题就问,明舒将那日见到景王,发现他后宅不宁之事说了。
老太妃听乐了:“你们风水师连这都能瞧出来?”
明舒很肯定:“我不会瞧错。”
老太妃摆摆手,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确实没瞧错。如今景王府后宅,确实养了七八个女子。”
明舒:“景王新纳的小妾?”
老太妃摇头:“是景王觉得可怜带回王府的。几人都是自由身,也没什么身份。”
明舒不能理解:“世上可怜的女子那么多,难不成他还见一个捡一个?帮女子找个能养活自己的活计,善心做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老太妃叹气:“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啊。有一个是生不出孩子,被婆家活活打断腿,得了癔症的女子,景王遇见了,便让女子婆家签下和离书,把女子救下了。”
“有一个是生了病要用药养着的,婆家嫌她费钱,一封休书就把人赶了出去。女子本要跳河自尽,也是她命不该绝,恰好被钓鱼的景王遇见了。”
……
明舒没料到那个跟斗鸡一样景王,竟是贾宝玉一样怜香惜玉的男子。
老太妃继续道:“这后宅人一多,事也就多了。景王府没有女主人,景王想娶你长姐,一来是帮他理家,二来也是想帮帮你长姐。”
老太妃微微一笑,“你长姐曾是一国公主,总不好让她没名没分地入景王府,这才有了景王的求娶。”
“你要问我景王这个人合不合适,我觉得可以凑合。”
“年纪是大了些,可好歹是个王爷,身份摆在那,也不缺钱,平日里就喜欢钓鱼,走街串巷听听市井八卦,吃喝嫖赌也不沾。”
“我虽不认识你长姐,可从她愿意嫁给景王,想护着你们这些弟弟妹妹来看,是一个心思重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倘若嫁给年纪轻、阅历浅的男子,等于是又多一个要照顾的人,倒不如选景王这样成熟稳重的。”
明舒苦笑:“您这还只觉得‘凑合’啊?简直把景王和长姐说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老太妃笑道:“可这也只是我觉得呀!还是那句话,你长姐觉得最重要。”
*
回到明宅,明舒刚进正厅,便瞧见了景王。
他正一边摆弄悬丝傀儡,一边给明窈讲故事:“……夸父终于追到了太阳,可他太渴了,于是一口气喝干了黄河水,又跑到渭河边,喝干了渭河水,可他仍是不觉得解渴,便想去喝北方大泽的水,谁知没跑到大泽就渴死了。”
“他的手杖化作了桃林,桃林终年茂盛,为往来的过客遮荫,结出的桃子,为百姓解渴。”
明窈听得皱起了小脸:“夸父好可怜哦……”
景王把夸父的傀儡交给小丫头玩:“这个故事告诉你们这些小孩子:渴了就要喝水,不要只记得玩!”
明舒:“……”真是别出心裁的故事寓意。
明窈“哦”了一声,景王继续谆谆教导:“还有要多动动脑子,你看夸父的手杖明明能变成桃林结出果子,他为什么不早点扔呢?桃子也能解渴啊!”
明窈睁着大大的眼睛,又是“哦”的一声。
明舒忍俊不禁。
“三姐姐你回来啦!”
明窈跳下椅子,牵着明舒过去,“这是景王爷。景王爷,这是我三姐姐哦。”
景王瞥了眼明舒,站起身来:“小丫头,本王回去了。”
正要离开,却见明舒唤住他:“王爷,请留步。”
景王没好气道:“在小孩子面前,本王不跟你吵——”
声音戛然而止。
明舒朝他行了一个大礼:“望王爷善待我长姐。”
景王眼中流露诧异之色,随即头一扬:“无须你教本王做事。”
像只骄傲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正厅。
正在厨房忙的明安得知景王要走,赶紧整理了点心装进食盒里,递给随从。
景王朝她点了点头,离开了明宅。
明舒远远看着,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也并非不和谐。
*
下午,明舒跟长姐、明窈一起午睡,一起做樱桃酱,时间很快就又到了晚上。
散值归来的傅直浔照旧给明澈讲功课。
等回到卧房,明舒已经在等他了。
她穿戴整齐,可傅直浔明显闻到了屋子里淡淡的栀子清香。
这是浴房里的澡豆香味,她沐浴过了。
“关于洪水之事,朝中怎么说?”明舒开门见山,今日傅直浔去上值,可不是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吗?
“正紧急调派各部人手,前往灾区督导治水,圣旨快则三日,慢则五日便会下。”傅直浔言简意赅。
明舒思忖了下:“留在帝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些。”
“抓紧什么?”
“抓紧把你的伤治好啊!难不成你要拖着病躯去灾区?”明舒忍不住道,“你命格虽好,但身体垮了又有什么用?”
傅直浔剑眉微微一扬:“我的命格好?我记得并没有给过你我的生辰八字。”
明舒当然不能承认她知道他未来宰辅的命格,理直气壮道:“我这种修为的风水师,看命格的办法多的是!”
傅直浔似来了兴致:“你说说我的命格。”
明舒一口回绝:“第一,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我要遭天谴;第二,我刚说了‘抓紧’,我们有时间讨论你的命格吗?”
她迅速给了他两个选择,“你是先沐浴,还是直接去司天台?”
傅直浔回:“先沐浴。”
明舒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他会选这个,再急的事也不能影响他的洁癖。
不过月黑风高好办事,太早去风险也高。
明舒就耐着性子等他洗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出了门。
一下马车,便见巷子里已等着两个熟人。
傅直浔用眼神问明舒:什么意思?
明舒一边招呼陈恩和清虚一起走,一边跟傅直浔解释:“时间紧,任务重!反正都要开启阵法,给一个人输气运也输,还不如几个人一起,一举多得!”
“再者,有虞山大印在,我坚持的时间也能更久一些。”
月色如霜,傅直浔的脸比月光还冷。
“你一个人能带三个人进去吗?”明舒跟傅直浔并肩走着,目视前方,并没有察觉他神情的变化。
“不能。”傅直浔冷冰冰地拒绝。
“那让傅天帮个忙?”
“随你。”他大步朝前走。
明舒迅速布了个简单的迷雾阵,傅天带着陈恩和清虚翻进了高高的宫墙,傅直浔也进去了。
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有些蒙:她都没进去呢,你们进去能干嘛?
一个人影很快出现了,是傅天。
明舒二话不说上前道:“赶紧走!”
傅天却犹豫了,盯着明舒,似在考虑从何下手。
明舒皱眉:“你蹲下,背我就成。”
傅天脸色一变,像提小鸡仔似的,拎着明舒的衣领,纵身掠进了高墙。
一落地,又好似丢烫手山芋一般,迅速松手,导致明舒重心不稳,跌坐地上。
她实在是无语至极:傅直浔的手下都跟他一个德性,莫名其妙!
一只手伸过来:“没事吧?”
“没事。”明舒不假思索地借着手的力,从地上起来,朝陈恩点了点头,“谢谢。”
陈恩耳尖红了:“不、不客气。”
傅直浔仍旧面无表情,可那双幽深的眸却泛着泠泠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