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慎儿持太后遗诏而归
在供奉祖先的宗祠太庙里,欧阳慎儿着一身孝服,脸色苍白,气质柔弱,身后是文武百官。
王德全瞧着帝王的脸色,感觉手里拿着个烫手山芋。
温太后那老虔婆,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欧阳慎儿用一贯柔和的语气,温声道:“王公公,还在等什么,念罢。”
对上女人温柔却犀利的眼神,王德全心下一颤。
他从前怎未发现娴嫔娘娘这么可怕,这分明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孝道逼陛下屈服啊!
王德全犹豫着看向帝王。
裴珩看他一眼,神色冷淡从容。
王德全便明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文武百官高声道:“后宫之治,关乎国本;中宫之位,须择贤良。娴嫔欧阳氏,温婉端方,淑慎贤明。哀家大限将至,念社稷安稳、宫闱祥和,特遗命:着娴嫔晋封皇后,执掌凤印,统领六宫。佐陛下以治内廷,辅国祚以延昌运。钦此!”
周遭静了片刻,随即便像是将一瓢冷水泼进热油锅里般,瞬间沸腾起来。
贤妃、淑妃冷着脸,抬头看向欧阳慎儿,事到如今,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欧阳慎儿讨好太后,等的就是这一天!
娴嫔当真是好手段!
太后辞世前留有遗诏就足以令人意外,不曾想这遗诏的内容竟还是跟立后有关,帝王都未定好人选,太后就擅自决定,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
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那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娴嫔乃定国公府欧阳家的庶女,论家世、品性、外貌皆是上等,但是当皇后,还是差了点吧......
而后又看向帝王,神色各异。
也不知陛下心里怎么想?
王德全一甩拂尘,呵道:“肃静!!”
嘈杂声骤然消失,所有人都看着裴珩,包括欧阳慎儿。
她面色依旧,不见喜怒,但交叠在身前的手却无意识地握紧。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时,又觉得杞人忧天。
前世,也是与眼下差不多的境况,裴珩遵从了太后的遗愿,欣然立她为后,并将凤印交予她。
这一世,虽然出了些差错,但她相信结果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
毕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若是违抗太后的遗愿,便是不孝,天下万民的唾沫都能淹死他,史官也不会笔下留情。
她知道裴珩现在心里的皇后人选定不是自己,但是他权衡利弊后,就知道该如何抉择,除非他想当一个遗臭万年的皇帝。
欧阳慎儿眼里多了几分耐心,紧绷的肩膀也缓缓放松下来。
裴珩不紧不慢地给太后上了一炷香,才向王德全伸手。
后者反应过来,忙迈着碎步上前,双手将遗诏呈给皇帝。
“陛下请过目。”
裴珩扫了一眼遗诏,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上面根本不是太后的字迹!”裴珩看向欧阳慎儿,眼神凌厉,“伪造太后懿旨,你可知该当何罪?”
欧阳慎儿当即色变,跪下喊道:“这不可能,臣妾没有伪造遗诏!”
裴珩看向百官:“谢太傅何在?”
“臣在。”
“你且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臣起身走上阶梯。
裴珩道:“太傅最是了解太后,你看看上面是否是太后的字迹,免得朕冤枉了人。”
谢太傅只看了一眼,便笃定道:“启禀陛下,这字迹乍看之下与太后娘娘十分相像,但微臣可以肯定,写下遗诏之人,绝不是太后娘娘!”
欧阳慎儿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她煞白着脸解释:“陛下,臣妾绝无可能伪造太后遗诏,这遗诏是太后身边的嬷嬷给的!还请陛下相信臣妾!”
她嗓音清亮,掷地有声。
岑嬷嬷恰好挤开人群走出来。
“陛下!娴嫔娘娘没有伪造懿旨!”她高呼一声,快步到帝王面前跪下。
伏地说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留下遗诏时已病入膏肓,无法握笔,是奴婢代为写下,并非伪造。还请陛下明鉴!”
裴珩勾着唇,眼里泻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拿着遗诏的手已然垂下,似是懒得再多看一眼。
他缓缓道:“太后遗诏,却不是太后亲笔所写,朕今日若信了你,岂不是今后任何人都可以拿着所谓的遗诏来,再用你这番说辞糊弄朕?”
“这......”岑嬷嬷对上帝王沉冷的眸子,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来。
砰砰砰!
岑嬷嬷连磕三个响头,高喊道:
“奴婢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这遗诏绝对是真的!上面还有太后娘娘的私印!”
裴珩淡淡道:“西山行宫地处偏远,朕怎么知道,你这老奴是不是和娴嫔联手来诓骗朕呢?”
欧阳慎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帝王,因这诛心之词瞳孔震颤。
岑嬷嬷急得脸色青白交加,嘴皮子张张合合,说得极快:
“奴婢伺候太后娘娘三十余载,对娘娘忠心耿耿,断不会为了利益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病重之际,奴婢日夜侍奉榻前,眼见太后自知大限将至,强撑病体口述遗诏,令奴婢笔录。彼时近身宫女太监皆在场,可作证词不假!”
“太后一生殚精竭虑,心系江山社稷与陛下安危,选贤立后乃为稳固后宫、辅佐陛下。若伪造遗诏,便是欺君罔上、祸乱宫闱,奴婢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此灭族之事!”
岑嬷嬷不愧是伺候太后的人,心理素质一流,如此大的压力之下,依然能条理清晰的自证清白。
“望陛下明察,核对当日在场众人证言,以证太后遗愿与奴婢清白!”
欧阳慎儿也泫然欲泣道:“也请陛下还臣妾清白!”
她没干过的事,自是胸有成竹的。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裴珩背过手说道:“那就将她所说的相关证人都带上来。周德海,沈爱卿,你们速速去办。”
突然被点名的沈卫洲反应过来,拱手道:“微臣领命!”
众人看到帝王居然还敢重用沈卫洲,一时神色各异。
前两日,关于姝贵妃和沈家欺君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弹劾沈卫洲的奏折不说几十,也有上百。
陛下却压着没动,一拖再拖,对于那位贵妃,更是没有任何实质的处罚。
帝王如此袒护沈家,分明是不想追究。
欧阳慎儿攥紧了手指,脸色苍白。
顾及她还怀有身孕,裴珩命人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而岑嬷嬷还跪在地上。
不多时,沈卫洲只带了一名宫女过来。
“奴婢翠皖参见陛下。”
沈卫洲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适才去寻那日的证人,可奇怪的是,那几名宫女太监都下落不明,而且他们并未去西山行宫。”
岑嬷嬷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沈卫洲看了岑嬷嬷的一眼,又继续道:“这个翠皖,倒是有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