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总算是明白了此中的关窍所在。
“这矿藏既是前朝军中人士负责采挖,那可有关于他们身份的线索?”
从这些人便是牺牲自己,也要冒死去炸塌洞口将这矿脉的秘密永远掩埋,便知他们定然不会是朝廷的军队。
楚念旬绕着那尸骸走了走,又仔细查验了一番他的手指,突然在那干尸的虎口处发现了一出比边上皮肤高处些许的部位。
“看手上的痕迹,应是枪兵。但即便是叛军,里头的兵种也分得够细,倒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不过......”
他顿了顿,突然对着木清欢一笑,“你方才不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将这矿洞里挖出的矿石运走的?”
“嗯?难不成还有别的出口?”
楚念旬摇了摇头,“非也。我们方才进来之时看见的那个洞口,便是出口。如今这悬崖虽说下边有几十丈深,可放在四十年前,莨江水位却要比如今高出不少。矿石送出去,可以直接装入漕船的货舱,进而北上或是南下。从莨江往西北行船,若是一路顺着风向,约摸两个月便可以进入连山的腹地。待河道变窄,河水变浅,再从那处换乘小船。如此......不出三月就能够直达西戎边境。”
“难怪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将这矿炸了,若是落到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只怕......”
木清欢皱着眉头道,突然感觉他们好似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一场暗战之中。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站起,从腰上取下药锄,在岩壁上挖了些硫磺装入布袋中,正准备随着楚念旬与江言继续往前走,便忽然感觉药锄的尽数铁质勾尖好似是碰上了什么硬物一般。
她用力抽回药锄,簌簌带下了一块碎石,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下方露出的岩石竟隐隐闪着璀璨的光芒。
木清欢正想凑上前去看个仔细,可刚朝着前边一探身子,却顿时感觉脚底开始震颤,隐隐有声响从底下的岩层传上来。
楚念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前面不远处,听得身后的动静,赶忙一个回身,捞起木清欢就往边上躲去。
就在他们二人跳开的瞬间,原本木清欢站着的地方便裂开了一个大洞,矿道的地表瞬间就塌陷了一大块,还连带着头顶的碎石都滑落了一些下来。
三人赶忙背靠着岩壁险险躲避,待那阵动静消退后,矿道里已经满是腾起的灰尘,呛得他们便是带了面罩依旧咳嗽连连。
江言壮着胆子往那坑边走了几步往下看去,只见下方约摸一丈深的洞,像是人工挖出的井一样,井底隐约可见成堆陶罐,蜂蜡封口早已龟裂,露出里头晶亮的云母片。
“夫人所猜果然没错!这硫磺矿还伴生着云母。”
江言用手里的药锄勾起一片岩壁上的云母,晶片在火把下折射出虹光,“这是造甲胄的上等料,箭矢射中这种镀层甲,箭头会打滑偏转。”
楚念旬眯着眼看了看,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没有这般简单。
“若咱们脚下都是这种云母,挖出的量足够装备三万精兵了。”
可若是如此,缘何他从未听说过前朝有过大规模的叛军造反呢?他们大量采挖硫磺与云母,不就是为了军备所用?
楚念旬想了想,忽然将手中火把交给木清欢:“江言,取舆图来!”
后者愣了愣,虽满脑子问话但还是乖乖照做,将方才从帐篷里顺手带来以防止他们在林间迷路的那张舆图取了出来摊在地面。
楚念旬拾起块云母片,在火把炭黑处沾了沾,便开始埋头在那图纸上画着:“这悬崖面朝西南,那么矿洞的入口便是东北朝向。咱们方才进来后,往正北边行了三百六十步,再左转向东七百二十七步......”
木清欢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念旬凭着记忆在舆图上空手作画,不一会儿便将他们方才探进来的这一段矿道绘制在了图上。
楚念旬看着这线条的走向,忽然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可还不待他想明白,身后的江言忽然将手里的火把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头儿,快看顶上!”
三人纷纷抬头,只见洞顶倒悬的矿晶中,几乎有一半以上已被人齐根削断,断口处留着崭新的凿痕。
江言踮起脚将火把靠近仔细查看后,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痕迹是新凿的,凿痕里还留着精铁碎屑,这会儿还是赭红色。若时间久了,就会变深......如今这状态,凿痕应当是一年以内留下的。”
楚念旬闻言,剑柄抵住洞壁拉着木清欢往后靠了靠,震落的硫磺粉如金雨纷扬。
“这么说来,有人在咱们前面就发现了这隐藏的矿洞。”
木清欢的药囊此时已装满硫磺块,此刻正用鹿皮手套采集岩壁上的云母。她一边小心地用药锄敲着,一边道:“七成硫磺配三成硝石,再加木炭粉......”
她忽然顿了顿,才继续道:“看来这火器的配方,早已有人研制了出来。若是不然,何苦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此探矿?会是......齐王吗?”
“不能再往前了。”
楚念旬一声令下,二人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却见楚念旬往一旁的角落里走了走,从一个破木箱的盖子上扯下一张字条,至于火把下查看。
一行炭笔小字赫然在目——【甲字库庆丰二十六年封】。
江言看着那字迹觉得有些蹊跷,连忙拔出腰间的银针,在竹筒中沾湿后往那黑色的自己上探去。
“炭粉混着砒霜,防人拓印。这是......”
楚念旬已猜到他要说什么,忽然挑唇一笑,“皇城司的阴毒手段。”
木清欢在一旁看着这二人唱双簧,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她想了想,又连忙问道:“等等!你是说,皇城司在一年前曾派人来过?可既然朝廷已知晓这矿脉的存在,为何又要封堵上让它不见天日了呢?”
楚念旬没有答话,火把的光线映照在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