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显看着木清欢手里那自己没有份儿的炸油条,顿时饥肠辘辘,他四下望了望,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早食摊,赶忙朝着那处一指。
“杨记炊饼铺子!”
众人不知他不过是嘴馋了,赶忙循声朝着那处望去,只见个跛脚老汉正用铁钳翻动炉中面饼,焦香混着枣木炭特有的甜味飘散开来。
韩律眯着眼看了会儿,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头儿!这不是当年咱们在西疆......”
话未说完就被陈重威在背后赏了一巴掌:“慎言!此处人多眼杂。”
木清欢只看了那炊饼铺子一眼,便敏锐地察觉到楚念旬手指骤然收紧,马鞭在空中甩出个凌厉的鞭花。
她心中带着一丝疑问,正欲开口询问,忽然就看见前方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将街心位置让了开来,下一瞬十几个戴范阳笠的兵丁便现身早市,正挨个摊位收取铜钱。
“是五军营的巡逻队。”
陈重威压低声音,肌肉虬结的手臂已然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楚念旬倒是没有这般紧张,他从容地将那湘妃竹帘放下,让木清欢与刘显半掩在后头,指尖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铜腰牌,暗刻的螭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巡逻兵头目刚要上前看看这车队,瞥见腰牌之时却瞬间脸色大变,抱拳行礼后匆忙带人离去。
韩律回头看了看那远去的五军营巡逻兵,颇为自豪地笑着道:“瞧瞧!咱们定西军的腰牌就是硬气!就连五军营都害怕呢。”
江言听着他的大嗓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手里拿着银针就在韩律的胳膊上刺了刺。
“你这莽夫,还不噤声!前头长街三十丈外那些人没瞧见吗?那可是皇城司的暗探!”
木清欢顿时不敢再看,赶忙将脑袋缩回马车,正想要抽回搁在窗边的手之时,却见楚念旬忽然将个温热的油纸包塞进她手里,打开竟是裹着芝麻糖的糯米糍,应当是陈重威方才去买油条之时顺道捎回来的。
“这是西京这个时节的特色,比边关的奶疙瘩还要甜些。”
韩律竖着耳朵听着,虽然馋嘴,可到底没敢回头去讨要一块,乖乖地架着马车往前方的长街行去。
当济世堂的乌木匾额出现在街道尽头时,日头已爬上飞檐。
木清欢仰头望着三层楼阁,药香如雾霭般笼罩着朱漆门柱。
“当归二钱!”
“客官稍候,这就给您称川贝母!”
“哎哎!您里头请,大夫今儿在呢......”
听着那药铺里的吆喝声,木清欢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楚念旬。
“咱们不会真的要去这济世堂吧?陈重威弄来的路引不是假的吗?”
木清欢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问号,见他们竟这般堂而皇之地往济世堂去,忍不住小声问出了口。
陈重威跟在楚念旬身旁打着马,听得此言,回头对着木清欢笑了笑,“夫人,路引是假,可若京城没有这药铺,方才赵承嗣也不会放咱们进来啊。放心吧,头儿都安排好了。”
“哦......”
待一众人到了跟前,韩律直接将马车停下,而后身后的一众人也心照不宣地翻身下马,就好似是早就知道他们要在此落脚一般。
堂前一片嘈杂,人来人往。一个白巾束发的伙计这会儿正脚踩着木梯取顶柜的药匣,都未看见方才进门的几人。
紫檀木抽屉上錾着金漆药名,从常见的甘草到稀有的龙脑香一应俱全。木清欢顿时就看得入了神,却忽然被楚念旬揽住腰肢往后门带,耳边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前堂人多眼杂。”
待角门吱呀开启,韩律也赶着马车从边上的巷子进来。木清欢稀里糊涂地就被带到了后院,却险些被那浓烈的艾草味呛出眼泪。
只见天井里晒着几十笸箩药材,有些哈斯腾着热气,穿褐色短打的学徒穿梭其间翻搅。
待行至无人处,有个蓄山羊胡的老者疾步迎来,青缎鞋面还沾着些苍耳子,显然方才是在晾晒药草的院子打着帮手。
见后院站了一群人,他连头都不抬一下,上前就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小的见过主子!您总算......”
“不必行礼,起来说话吧。”
楚念旬抬手虚扶,转头对呆立的木清欢轻笑道:“这是周掌柜,往后要什么药材,直接问他要就是了。”
木清欢讷讷地点了点头,又盯着老者腰间晃动的一块玉牌,突然就感觉那纹样好似甚是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原先在何处看过。
“这里是......?”
方才她见楚念旬就这般大喇喇地带着人堂而皇之地进了药铺,还当是提早与这济世堂串通好了,将此地作为暂时歇脚的地方。
可没曾想,那掌柜的上来竟直接唤楚念旬为「主子」,言行之间还一副毕恭毕敬的人模样。
木清欢皱着眉头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他们这一路从涧西府行来,江言每每在那些个路过的荒僻小镇转一圈,回来之时必定带着些珍稀药材。
原来这暗桩早已星罗棋布,就连西京最大的一间药铺都已经是楚念旬的囊中之物啊......
她忽然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念旬一眼,忍不住腹诽:这般大的手笔,也不知究竟是那有了谋反之心的齐王更加可怕一些,还是眼前这对着自己笑得人畜无害之人。
楚念旬好笑地看着木清欢的神色变了又变,似是猜到了她那小脑瓜里头在想些什么,竟也不顾还有那般多的人在场,上前就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带,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你夫君可是良臣。在西京设下暗桩,不过是为了暗中派江言他们回来之时,能有个不引人注意的落脚之处。”
木清欢耳畔被那温热的气息笼罩,脸颊顿时就变得滚烫了起来,赶忙伸手去推楚念旬的胸膛,余光又瞥见那周掌柜暗暗瞪大了眼睛,虽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可那眼睛却在嘀溜乱转,就好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