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步履声从檐廊下直直闯入镇国公府书房处。
陆仪双眸往上一瞥,平静开口:“成亲之事,一切都照管家说的来。”
距离与周燕成亲之日只剩不到半月,可陆仪面上无丝毫喜悦之意也就罢了,眉间竟还隐忍着倦怠之色,透出淡淡狠戾。
丰牧不敢直视,垂首应道:“世子爷,姑娘回来了。”
陆仪指尖一顿。
凉意渐沁四处,丰牧紧张的身子微颤。
须臾,丰牧吐了口气,缓缓踏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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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轻竹此时正坐在书房的石亭内,一别八九日,回到镇国公府时,她竟生出抹恍如隔世之感。
她本想去看望母亲,可才进府,她却得知母亲竟去了漠北,与父亲作伴去了。
如今府内哥哥坐镇,竟让她心尖止不住的害怕。
她在亭内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等来快步而来的丰牧。
陆轻竹眨了眨杏眼,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胆怯之意:“丰牧,哥哥是不是答应见我了?”
丰牧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姑娘,世子爷说……”
陆轻竹心头泛出抹不妙之感,面上白了白,小心翼翼道:“哥哥怎么说?”
丰牧咬咬牙:“世子爷吩咐,让您跪在祠堂,没有他的吩咐,不得起身。”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如蒲柳般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丰牧抬高手臂,指着正厅后方的清幽院落,狠心道:“姑娘,请。”
陆轻竹呆滞地跟在丰牧身后。
大彦男女之防虽不严重,可祠堂一直都是女子不得踏足之处。
从小到大,她去祠堂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哥哥却要自己跪在祠堂之内。
陆轻竹的头颅隐隐作痛,眼眶渗出的湿润让她连强颜欢笑都作不出来。
断断续续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于脑中掠过,她不知羞耻勾引萧冕之状,她百般隐忍强求姻缘之苦,她在凤台山的凄凉之景……
这一幕幕,让她面色赤红,银牙紧咬。
因为一个男人,她失了镇国公府的风骨,成了摇尾乞求的疯魔之人,她确实该跪。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雕花木梁上斑驳的光影。
香案上,青烟缭绕而漫,正中几块灵位静静矗立,黑漆金字在烛光下泛着深幽光泽。
“咚”一声,丰牧瞧见姑娘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素色裙摆如云般铺展在冰冷的砖面上。
陆轻竹腰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前,指尖微微发白。
忽地,她额头重重触地。
砖面的凉意透过肌肤渗入骨髓,她却恍若未觉。
祠堂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不孝子孙陆轻竹,今日特来请罪,望列祖列宗宽恕。”
话音落下,陆轻竹极快抹去了滑落的泪珠。
素色长衫松松垮垮地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隐约间,透出倔强之意来。
此情此景,已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可她知晓,这一刻的跪拜,不仅是对过往的忏悔,更是对自己的交代!
只因从此之后,那个爱萧冕的陆轻竹,再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