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华如霜。
容王府邸烛火微弱,萧冕倚靠在床榻上,虽大病未愈,神色却依旧冷峻如冰,眉宇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
陈许轻步踏入内室,躬身禀道:“王爷,陆姑娘今日于祠堂长跪,陆宰府命其明日一早离开京城,前往京郊暂住。”
萧冕闻言,并未回应。
陈许偷眼觑其神色,心中忐忑,却不敢多言,只得低声道:“王爷若无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萧冕依旧未语,只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陈许见状,心中愈发摸不清头脑,只得悄然退出内室。
室内重归寂静,唯闻窗外风声轻拂,竹影摇曳。
萧冕凝望月色,眸中深意渐浓,又似带几分平静。
十日之前,陆轻竹突然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萧冕心头一紧,未及多想便纵身一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二人自高处坠落,他以身为垫,护她周全。
落地之时,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喉间腥甜,鲜血自唇角溢出。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怀中之人安然无恙,将她交给孟怀仁,随即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烛火摇曳,萧冕面容忽明忽暗。
他抬手轻抚胸口,此处仍是隐隐作痛,那日的一切皆映入脑海。
须臾,他轻启薄唇,讥诮道:“周衡能为你做到的,本王也能为你做到。周衡做不到的,本王依然能为你做到。”
声音冰冷彻骨,只是话罢,喉间一阵甜腥,被萧冕狠狠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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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陆轻竹早早便坐在府里准备的轿子中,前往京郊。
自昨日回京,她一直未曾见到哥哥。
她本想告诉他,自己已决意与萧冕退亲,可偏偏连哥哥的面都未曾见着。
更令她心烦的是,她竟被变相软禁,身边除了一个名叫元霜的丫鬟莫名其妙地亲近自己外,连一直贴身伺候的秋水也不知去向。
元霜坐在一旁,见她神色恍惚,犹豫开口:“姑娘,您这几日去了何处?”
陆轻竹闻言,眸子闪了闪,她分明不认识这女子,可这女子似乎与她分外熟悉。
她抿抿唇,犹豫再三还是缄口未言。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因想念秋水,因哥哥的态度,更因与萧冕婚期将近的焦灼……
忽地,轿子在此时停下。
元霜掀开轿帘,轻声开口:“姑娘,到了。”
陆轻竹思绪一顿,掀开轿帘,抬眸向外望去。
薄雾缭绕,远处山峦若隐若现。
入目处,是一座古朴雅致的小院。
院门由厚重的青石砌成,门楣上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不华丽,却透着几分清雅之气。
门两侧各立着一株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遮住了大半阳光。
院墙由青砖垒砌,墙面爬满藤蔓,绿叶间点缀几朵淡紫色小花,墙头偶尔停驻几只麻雀,倒是为这静谧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气。
陆轻竹缓步走近,伸手轻抚门上的铜环,触感冰凉,却让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安宁。
她正欲踏入院中,忽见隔壁院门轻启,一道熟悉的身影款款而入。
陆轻竹心头一震,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她凝目望去,见那人身形单薄,步履间透着一股虚弱之气。
萧冕?
不,不对,不可能是他。
“姑娘,外头风大,咱们先进去吧。”
陆轻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踏入院中。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两侧种满花草,虽不名贵,却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径尽头是一座三开间的正屋,屋前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几尾锦鲤悠然游动,偶尔激起圈圈涟漪。
陆轻竹站在院中,深吸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仿佛能洗净她心中的烦忧。
她低声自语:“此处倒是个清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