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在青铜灯台上爆出细微的脆响,陆轻竹猛然从绣枕间支起身子,冷汗顺着雪白中衣的领口滑入锁骨。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竹影,指尖不自觉地揪紧锦被上的合欢花纹。
三日前萧冕出现在院中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那个素来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竟在离开时露出不舍的神情。
更蹊跷的是她立在暗处,分明看见萧冕面上的复杂之色。
他复杂什么?
他难道是因凤台山对她起了愧疚之心?
陆轻竹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嘲讽之色都要溢出。
她不再思索萧冕之事,如今最让她心神不宁的还是秋水。
她来这京郊已有三日,可她却连秋水的面都未见过。
只有一位名为元霜的丫鬟陪伴身侧。
“姑娘,孟大人忽然要见您。”
元霜的轻唤惊得她指尖一颤,铜镜台前的青瓷胭脂盒被衣袖带落,在青砖地上摔成数片残红。
陆轻竹望着满地碎瓷,拧了拧眉。
孟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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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将孟怀仁的皂靴染成霜色,他立在院中那株百年梧桐下,鸦青色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
陆轻竹注意到他腰间竟佩了块青绿色的玉佩,其上竹海纹样陆轻竹让陆轻竹眸子微闪几分。
";更深露重,孟大人有何要事?";
她将手拢在杏色披帛里,疑惑望他。
孟怀仁向前半步,月光掠过他温润的眉宇。
“今夜前来,是有要事与陆姑娘商谈。";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惊起栖在檐下的夜枭。
梧桐叶沙沙作响,陆轻竹后退半步:";孟大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陆姑娘可知,陆姑娘的母亲曾与在下说过你我之事?”
孟怀仁自袖中取出一方玉匣,月华流过玉佩上缠绕的并蒂莲纹,在他掌心映出淡淡血痕:
";伯母希望你我能结两家只好……";
话还未说罢,对面女子歪着头凝视着孟坏仁,突然笑了笑:
";孟大人是要轻竹做孟府笼中雀,还是棋盘上过河卒?";
她指尖划过玉佩冰凉的边缘,她不曾记得母亲与自己提过此事。
孟怀仁却忽然握住她欲缩回的手,掌心薄茧摩挲着她腕间无意间擦破的红痕。
";若是姑娘对未来还未有何打算,不如考虑考虑在下如何?在下想与你共度一生,同甘共苦。";
他气息扫过她耳畔时,陆轻竹看见他冷峻的侧颜氤氲着薄雾,那双瞳孔中的色彩,竟与梦中之人极为相似。
她心跳快了几拍,怔怔望着突如其来的男子,和莫名而出的话语。
她设想过很多,孟怀仁深夜造访是因紧急之事,所以才会让他从京城赶往京郊,又在此时抛弃君子之行,匆匆拜访她。
她不想去思索他为何知晓自己在京郊,也不想去探究他为何能在京郊寻到自己,饶是如此,此时此刻的一切,让她彻底沉默下来。
她忘记她是如何回话的,只知道那晚的梦中,那个人的身影与孟怀仁一般,清冷温润地从月色中踏出,亲吻她的面颊,与她说:“轻竹,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