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竹从凤台山回来后，一直神思不属，大晚上的翻来覆去，脑海中竟都是周衡。
先是想着周衡年纪轻轻便是大理寺少卿，着实年少有为，又想着他对福安公主的死缠烂打无动于衷，也不像是趋炎附势之辈。
再来便是那张蛊人的面孔总往自己心里钻，扰的她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他的脸。
不得不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华丽的七宝帐，坠以珠玉，泫似垂露，绣有宝文花鸟，金绳落网之上却又是周衡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孔。
“元霜。”陆轻竹忽然轻声唤道。
“姑娘，奴婢在，怎么了？”不一会儿，元霜捧着油灯进屋，火光莹莹间，她看清榻上的女子已经穿戴齐整，此时正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元霜诧异：“姑娘，您这是？”
陆轻竹神秘一笑：“元霜，走，我们去崇文街去。”
崇文街离东市几步之远，去那儿就得去东市，去东市自然绕不开月阳桥。
金石斋前的一幕幕陆轻竹全都看到了。
不知为何，她并不愿见着他与福安公主在一块。
周衡的背影颇为失魂落魄，她让元霜在原地等她，而自己则是默默地跟在男子身后。
忽地，前面那人脚步一停。
“公主不必再跟了，回去吧。”
原来是把她当成福安公主了。
陆轻竹不言。
周衡说罢，似不在乎身后的人会不会回应，直接迈步往前走着。
他们穿过一道窄巷，到了一条河旁，前面那男子又停了脚步。
陆轻竹静静望着，很想知晓这男子又想说什么。
“公主，若是因为臣让您的手上沾满鲜血，臣愿意以这条命来为惨死的冤魂赎罪。”
这条河相比月阳河更静谧更深邃，粼粼的湖面折射出凌乱的光影，深不见底，望而生畏，好似能吞噬万物。
陆轻竹忽地笑道：“你为何要为福安公主赎罪？”
男子浑身一怔，蓦地转过身。
陆轻竹笑容更深，莲步轻移间已到了他身前：“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她沉吟片刻，描述道：“好像在看鬼似的。”
她眼眸挪向面前的男子，却见周衡不复冷然，满目怔色。
遽然间，周衡扯了扯仍旧僵硬的唇：“你……你没死？”
“我为何要去死？公子，咱们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你为何要这样咒我？”
霎那间，周衡什么都懂了。
他不敢去猜测涌上心头的狂喜因何而来，只怕多思考一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周衡猝然间冷下了脸来，凉凉道：
“姑娘，你为何每日都要跟着我？”
不待女子回答，男子连珠炮弹似的又道：
“周某平生最讨厌的便是纠缠不休之人，望姑娘以后莫要如此了。”
眼看面前女子面色一白，他别过了脸去，冷冷道：“难道姑娘便如此脆弱吗？周某不过说了心里之话，姑娘就要掉眼泪？”
周衡止住了话头，忍住不去看她的面容，咬牙道：“姑娘并非天人之姿，想必哭起来必定是不好看的。”
万籁俱寂。
微弱的虫鸣声在这夜深人静中微澜荡漾着。
女子一双美目仍旧直直盯着他，带着赤裸和直白的扫视，不见分毫觊觎贪婪，澄澈晶莹地让周衡不敢直视。
“姑娘，你……”
“今晚不知为何一直在想你……”女子轻柔的声音婉转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之中：“然后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你……”周衡胸膛微微起伏，从骶骨处窜起一抹电流直击心脏，两耳袭上一缕潮红，他期盼着这女子不要再说了，却忽听那人笑了一声。
周衡懵了。
“你刚刚是想寻短见是吗？”
周衡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轻竹扬了扬眉：“这么说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周衡眸子微微闪烁。
“我看话本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既然如此，你做我的夫君好不好？”
话音一落，男子终于承受不住这缕暴击，涨红着脸望着她，哪里还有之前那抹高不可攀的模样。
陆轻竹一喜，难道真的有戏？
她不喜欢看到周衡与其他人在一块。
她想与周衡在一起。
她察觉到时虽然也诧异，却马上欣然的接受了。
她紧张地等待着男人的回应，却见周衡突然对着前方微弯了脊背，恭敬唤了一声容王。
耳畔沉稳的步伐声越来越清晰，陆轻竹扬了扬眉，淡然的转过身，垂下眼眸，平静道：“臣女参见容王。”
虫鸣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细腻，男人一言不发的当儿，陆轻竹的心不明所以的剧跳出声。
“那臣便先告退了。”
陆轻竹只看得到脚下拂动的花草，她不知晓萧冕对周衡说了什么，无端原地忐忑着，鼻端袭来熟悉的木香时，她瞳孔一缩，知晓萧冕已到了她身前。
陆轻竹深吸口气，扯了扯唇，刚抬头，下颌已被男人两指扣住。
男人微微用力，陆轻竹的脸随着这道不容置疑的力量朝他靠近。
她只恍惚瞥到一双布满血丝和凶狠的兽瞳，心下骇然之际，红唇已覆上一股潮热。
延绵不休的滚烫从另一具身子中迸溅而出，陆轻竹感受到了对方试图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
这一刻，陆轻竹有些怕了。
舌尖被男人贪婪的吮吸着，磨砺的掌从脊背缓缓下滑轻抚着她僵硬的腰肢，待她终于绵软无力，喘息连连时，萧冕放开她，吻又顺着她白皙优美的颈项上挪移。
陆轻竹终忍不住愤慨道：“你这个混蛋。”
指尖紧紧捏着他的皮肉，男人什么都没有说，粗喘一声，双臂在她臀部一拖，直接将她扣进怀里，大踏步朝前而去。
怀中的女子不安的扭动着，可男人似乎下了什么狠心，将她包裹成一团，四周筑满了铜墙铁壁，让她无处可逃。
陆轻竹小脸惨白一片，杏眸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容王，你逾越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触到她水光熠熠的水眸和教他索取得红肿不堪的唇瓣时，想到月夜下这女子赤裸的言语，眉眼几乎要再次扭曲。
胸膛翻滚的怒火和暴戾让他想将她蹂躏成一团，而后塞到自己的血肉之中。
萧冕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陆轻竹被他擒在怀中，脑袋只能依靠着他的胸膛，她耳畔是一声重一声、狂乱有力的心跳声，剧烈起伏的胸膛让她知晓男人没有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他在跟踪她。
他竟然在跟踪她！
可笑，太可笑了！
“你这般做，就不怕我父亲和哥哥知道吗？”
话音刚落，她已被萧冕抱进马车中，男人力道一松，陆轻竹已经跌坐在软榻上。
看着无措蜷缩在软塌一角的女子，萧冕只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不断袭来。
明明，她以前那么爱他，现在，却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大胆向男子表达爱慕。
表达完爱慕之后呢，她也会像从前对待自己一般献上自己的一切，然后勾引他？
他们才退亲不到七日，她就这么快变心了。
那他算什么？
他们之前的一切算什么？
萧冕胸口处翻涌的狂潮终是化为一抹甜腥涌上喉间，微倾了身子，他再一次擒住她的双臂，狠戾的眸直直锁住她的视线。
“轻竹，本王今晚想要你。”
男人暗哑的话语如一道惊雷在陆轻竹耳边轰响。
猛地甩开他的手掌，眼帘却突然一黑，男人已经整个压了下来。
“不要。”
这次，陆轻竹是真的怕了。
“元霜，元霜……”
元霜还在原地等她，距离此处不远却也不近，她恐怕还不知晓，自己在遭遇着什么。
萧冕左手撑在她耳侧，一只手已经解开她的衣带，指尖在她肩膀两道伤口处蔓延。
男人眸光一暗，明明曾经她只爱自己，她说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自己，微低下头，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她胸膛处，他温柔的在此处碾转缠绵。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已往下撩拨着她的感官，这个痴心的女子曾那样挑逗过自己，感受到她微微颤栗，这是她动情的征兆，他心上一动，缓缓抬起头。
失控的瞳孔中，女子泪眼模糊，两片唇瓣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此时上下蠕动着，发出柔细的嗓音。
男人耳朵径直往她唇上凑去，就听陆轻竹哽咽道：“我恨你，萧冕。”
萧冕心脏一缩，好似被一张大手狠狠揉掐，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决绝，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漠，如今还要恨他。
他日日都很思念她，宿夜难眠，知晓她大晚上出了府去又要去见那男子，急急的坐上马车，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听到的却是那番话，那一刻，他脚步都踉跄几下，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心脏可以像被生撕活扯一般痛苦。
他无声地将她脸上的泪珠舐去，盯着她纤长细密的羽睫出了神，吻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喃喃道：“轻竹，放松些。”
身下的女子抽噎声更大，他不加理会，只继续解着她的衣袍。
忽听断断续续的嗓音从她喉间溢出，带着嫉恨一字一句道：
“你也是这么对待殷千雪的吗？”
男人沉默着，良久，她听到萧冕在她耳畔轻声道：“本王永远不会这么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