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之笑依旧温和,孟怀仁收回思绪,纤长骨指取下腰牌,递于仆夫掌中。
仆夫复又恭敬呈于阎仇手上。
这腰牌乃羊脂白玉而制,上刻翰林院侍读学士,宁国公府孟怀仁十四个大字。
阎仇面色不变,双眸直勾勾盯着车帷,冷声开口:“孟大人这几日出城是不是太频繁了?”
仆夫战战兢兢将腰牌还给孟怀仁,间隙中,阎仇瞥见一袭天蓝长衫,并伴着一道温润之音:“阎大人是想对孟某刨根究底什么?”
阎仇面无表情:“近日京城风声鹤唳,大人呆在城中,乃是最安全之策。”
孟怀仁却只勾唇:“腰牌已看,孟某可否进城了?”
话音刚落,一双虎目立刻凝着锐利精光穿过帏幔,便连规矩坐在里侧的陆轻竹,都被这双咄人的视线骇的升起了一团疑惑。
何时进城竟如此麻烦了?她记得平时可是来者不拒的。
陆轻竹这般想着,车外的阎仇却已转身,对着两侧的步兵大声命令:“三日内,若是再见孟大人的车马,即刻放行。”
“放行!”
车马行驶一刻钟后,仆夫终是忍不住抱怨:“亦不知这阎仇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城门之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陛下不治他罪已是天子圣明,他竟还敢招惹宁国公府……”
孟怀仁轻敲圆桌,仆夫立刻闭嘴,只能将满腹的牢骚压在心底。
浅浅熏香烟气于车舆内萦绕,孟怀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待触到一旁疑惑望着自己的女子时,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还有一柱香便会到镇国公府,陆姑娘好好休息。”
陆轻竹听出了孟怀仁的话里之意,他并不想说城门之事。
她虽是好奇,却还懂得克制自己,加之马上要见哥哥母亲的紧张之情占据了上风,便也将此事抛之了脑后。
她赶紧朝孟怀仁点点头,一路上却并无睡意,时不时朝车窗外探去。
镇国公府门前的两尊大石狮子在瞳孔中越发清晰,陆轻竹深吸了口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
一抹轻笑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陆轻竹懵了片刻,缓缓朝身侧之人望去——
却见孟怀仁从袖口中不疾不徐掏出一把杏红的果实,往左侧方桌上一放。
雀儿酥!
迎着她闪烁的瞳仁,孟怀仁面上一贯的柔和,仿佛刚刚那一声轻笑与他无关:“良药苦口利于病,即便陆姑娘怕苦,甚至因此哭泣,亦不能拒绝喝药。”
……
陆轻竹捧着雀儿酥,在男人似乎无限包容与温柔的眼眶中,缓缓踏下轿凳。
流云浅浅,淡蓝与绚丽之色缠绕天际,这抹光芒却让陆轻竹恍惚了一阵。
须臾后,她才无奈地想着,该是祖和晓将昨晚自己喝药被苦哭之事告知了孟怀仁。
于是这个心软的男子念着小时候的一点旧情,用雀儿酥来哄慰自己。
对于十年未有交集的人来说,他所做的一切于她已是大恩。
这位皇城中最负盛名的世家子弟,她无论做什么,似乎都回报不了他的救命之恩。
陆轻竹自嘲一笑,母亲自小就教她常怀感恩之心,如今,对于此人,她却是无以为报。
该是何等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