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砸了砸舌,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那些家伙嘴巴闲不住,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战场。”
“没错。据情报显示,关于你的传闻已经扩散开了。有人说‘黑发的野兽’喷出了炽热的火焰,将所有武器统统熔化。你还会喷火?”
“差不多吧。”尤安不置可否地回答,“这流言会带来什么麻烦?”
“问题不大。消息只在叛军之间传播。他们已经被裂隙侵蚀,既是教会的敌人,也是帝国军的敌人。而追捕你的是教会和帝国军,他们又怎会轻信叛军的流言?”
尤安微微颔首。只要教会和帝国军不与叛军勾结,关于“黑发野兽”的传闻就不会闹大。
“‘黑发的野兽’吗?看来又添了个新绰号。”
***
破败不堪的房间内,连天花板都已坍塌。中央骑士团的瑟维尔站在摆放着地图的书桌前,语气轻快,似乎颇为兴致盎然。而在他的对面,两道凌厉的目光正冷冷地盯着他。
其中一人是个满脸刀疤、黑胡须斑白的魁梧男人,他握着比自己身躯还要巨大的双手战斧,斧头杵在地上,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般,紧盯着瑟维尔。
“听上去很有趣?看来你也和那些帝国军的蠢货一样,迫不及待想被劈成两半?”
“哪能呢?”瑟维尔轻笑,目光落在那柄沉重的战斧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斧子有多久没擦了?锈迹斑斑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嫌弃。怎么样,贝尔克雷?你也想让我这旗杆上沾点血吗?”
凶蛇圣骑士团团长贝尔克雷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疲惫。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如果非要杀一个人才能了结这场闹剧,那我宁可割了那个叛教者的喉咙。”
瑟维尔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别这么说嘛,阿尔瓦尔德有什么不好?虽说流言蜚语不太友善,但这里终究还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不是吗?您说呢,阿尔瓦尔德领主,乌克尔大人。”
乌克尔抚弄着浓密的黑色胡须,片刻后,他的瞳孔闪过一丝诡异的紫光,随即轻轻抬起战斧,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
厚实的石砖地面瞬间龟裂,裂纹如蜘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瑟维尔耸了耸肩,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失礼了,‘复仇之王’乌克尔陛下。”
乌克尔目光凌厉,声音低沉而肃杀。
“放尊重点,狂妄之徒。”
“当然,哪怕只是乌合之众中的幸存者首领,王终究还是王,不是吗?”
乌克尔咬紧牙关,脸色阴沉,却终究没有采取行动。
瑟维尔虽是帝国的骑士,却是唯一向他提供真正武器与资金的资助者。
他不明白,一个帝国骑士为何会援助自己这样的叛军,但若没有瑟维尔的支持,叛军恐怕早已覆灭。
更何况,如今他们正迎来与亨娜公爵旷日持久的战争中,难得能逆转战局的契机。
“总之,多亏了凶蛇圣骑士团的支援,我们才能让霍尔赫的巨龙坠落,不是吗?”
“可惜,没能杀死它。”
“那可全是你们自己的无能之过吧?”瑟维尔嗤笑,
“连一条身受重伤的巨龙都找不到,反倒凭空造就了个‘黑发的野兽’这样荒诞的英雄。哦,顺带一提,还成就了亨娜公爵的英勇胜利呢。
不过无所谓,至少,我们因此掌握了那家伙的行踪。你们得到了让巨龙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的战果,而我和凶蛇圣骑士团则能顺藤摸瓜找到黑发的踪迹,甚至连亨娜公爵都借此赢得大捷和美誉,怎么说呢,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交易,不是吗?”
乌克尔眼神一冷,“你在嘲讽我?”
话音未落,瑟维尔猛然抬手,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换做是你,能忍住不讽刺吗?!我和贝尔克雷团长可是赌上了职务来支持你!可你手下这帮乌合之众的表现,简直让我不忍直视!”
“很好。”乌克尔冷笑,一手紧握战斧,缓缓举起,“若是不满,那就当这场同盟,从未存在过吧。”
下一瞬,他骤然挥下战斧,直劈瑟维尔!
然而,就在锋刃即将落下的一瞬,一面绿色的战旗猛然插入两人之间,战斧的轨迹被强行扭转,重重砸向地面。
“轰!”
碎裂的石块四散飞溅,沉闷的冲击令整座建筑都微微震颤。
瑟维尔依旧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冰冷的视线直直锁定着乌克尔。他很清楚,这一斧根本不是下死手的。若乌克尔真有杀意,别说贝尔克雷,恐怕整个房间都拦不住他。
“你是认真的吗,复仇之王陛下?”
乌克尔目光阴沉,声音低哑却透着嗜血的狂热。
“你以为我们苟活至今,是为了延续生命?”他嗤笑一声,语气森然,
“我们拼命活下去,只是为了能砍下更多帝国走狗的脑袋!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是裂隙,还是恶魔,都无所谓。而你,瑟维尔,我对你的用心毫无兴趣,你的命,也不值几个钱。”
瑟维尔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依旧带着戏谑的笑意。
“我敬佩阿尔瓦尔德战士的复仇之志,也钦佩陛下您那为了复仇,甚至不惜与仇敌联手的胆识。”他微微顿了顿,语气微沉,“只是,比起这份执念,我更希望您能展现出,与这份复仇心相匹配的真正实力。”
“…….”
“你连阿尔瓦尔德战士们的意见都无法统一吧?荆棘祭司团不断插手,部落民众更渴望生存而非复仇。说到底,你之所以能勉强整合他们的力量,不正是因为杜尔加尔的覆灭?”
乌克尔率领叛军多年,如今却已走到了极限。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让部落民众们疲惫不堪,他们渴望的是和平,而非无休止的复仇;与此同时,荆棘祭司团则试图将他们彻底拖入裂隙的深渊。如何在这两者之间维持微妙的平衡,成了乌克尔最大的难题。
更糟糕的是,寒冬将至,渴望休战的呼声只会越来越强。就在此时,杜尔加尔领地的覆灭,反倒意外地成为一个契机。
杜尔加尔的灭亡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战斗已无路可退。乌克尔正是借助这份恐惧与愤怒,才勉强统一了战士们的意志。
“既然如此,趁着局势已经成型,我们不如再明确一下彼此的目标吧。”
瑟维尔笑着开口,“乌克尔陛下,首先,你的目的是彻底统一阿尔瓦尔德战士,并以这股力量,砍下更多帝国走狗的脑袋。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你选择接受我的支持,而不是愚蠢地在这里杀掉我,对吧?”
乌克尔冷哼一声,语气不屑:“没错。你们这群家伙,随时都可以一脚踢开。而只要阿尔瓦尔德战士团结一致,别说亨娜公爵,就算是整个帝国军,也不足为惧。更何况,我要真想杀你,机会多得是。”
瑟维尔嘴角微扬,目光转向贝尔克雷。
“至于凶蛇圣骑士团的贝尔克雷团长,你的目标,是追捕那个黑发青年,尤安。而他如今身处亨娜公爵的掌控之中,你一直在等待时机。”
贝尔克雷的脸色阴沉,语气中透着厌恶:“若非教皇陛下亲自下令,我根本不会踏入这污秽之地,更没有理由与尔等叛教者共事。”
“您的虔诚令人钦佩,贝尔克雷团长。”瑟维尔耸耸肩,语气轻快,“但有时候,必要的妥协也是达成目标的关键。而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助你们实现各自的利益。”
他微微一顿,环视两人,缓缓说道:
“乌克尔陛下,你将亨娜公爵的头颅收入囊中;贝尔克雷团长,你得以挖出尤安的心脏。”
乌克尔目光如刀,死死盯着瑟维尔。
“那么,你呢?”
瑟维尔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您是问我的目的?”
乌克尔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没错。你暗中资助我们已久,但今天却是你第一次露面。甚至为了促成这次合作,不惜将圣骑士团牵扯其中,既然你已经站在这里,我当然要听听你的目的。”
瑟维尔轻笑一声,双手一摊,语气轻描淡写:“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想亲眼看看,亨娜公爵彻底崩溃的那一天。”
“为什么?”
“因为中央痛恨她。”瑟维尔嘴角微扬,语气轻快,
“东部毁得越彻底,对中央来说就越有利。可即便已破败至此,东部依然能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甚至诞生了像亨娜公爵那样的枭雄。在中央的眼里,东部就是‘背叛者之地’。没有人希望这片土地重新崛起。”
乌克尔的眼神微微眯起,寒光闪烁。换句话说,他和阿尔瓦尔德战士,只不过是被利用来阻挡东部复兴的工具罢了。
他无法反驳,毕竟,他从未关心过东部的未来,他的目标,只有复仇。
“幸好,你比起繁荣,更执着于复仇啊,乌克尔。”
“等我亲手终结亨娜公爵,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我洗耳恭听。”瑟维尔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不过,亨娜公爵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对手呢。总之,霍尔赫的巨龙短时间内不会再现身,我们该趁此机会推进下一步计划了。大家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俯身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正准备离开,乌克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瑟维尔。”乌克尔目光凌厉,带着一丝探究,“说起来,你们曾有好几次机会能杀掉亨娜公爵吧?
她甚至与那个弑君者纠缠不清。既然中央那么痛恨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让她活着?”
瑟维尔微微歪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轻笑一声,语气透着几分戏谑,
“留着盖雷德·加因的那条母狗活着,就是为了让她受尽折磨啊。不然的话,留她何用?再说了,谁知道呢?万一亨娜公爵真的陷入绝境,盖雷德·加因会不会突然现身呢?”
他顿了顿,语气轻飘飘地补充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有趣了。中央骑士团,甚至教会,都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