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声碎裂般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
紫色的液体飞溅而出,洒在了尤安的脸上。
尤安用肩膀随意擦去脸颊上的污渍,然后一甩手,将被自己拳头贯穿的荆棘祭司的尸体甩落在地。
那具尸体早已扭曲变异,四肢软塌塌地蜷缩,形态诡异。
尤安缓缓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被庞大而扭曲的异界怪物填满的祭坛。
无论是天花板、墙壁,亦或地面,到处都是嵌入其中的尸骸。
但令人诡异的是,没有一具尸体,仍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此刻,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是海德。
\"都清理完了。\"
海德的语气平静,语速不急不缓。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尤安微微一愣,眼中浮现一抹讶异。
\"整个城市?\"
\"统治卡莱布的,是荆棘祭司团的祭司们,而剩下的,全都是来自裂隙彼端的访客。\"
海德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一听到'皇帝陛下现身'的消息,就立刻逃得干干净净。\"
\"他们甚至彻底封锁了通道,唯恐被波及。\"
\"至于'荆棘祭司团'的那些家伙…呵,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中的大部分,早就躲进了这座神殿,结果,\"
海德看向尤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刚刚,被陛下亲手屠灭殆尽。\"
\"呵,真是可笑。\"
尤安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荆棘祭司,而非裂缝彼岸的那些存在。只要它们不打算干涉这片土地,自行逃走便罢,他也没兴趣多费力气去追杀它们。
即便是在身为皇帝的时代,尤安也从未踏足裂缝彼岸,去追击那些逃亡的神只。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尤安缓步迈向神殿中心。大地之上,几十根粗壮得宛如参天古木的触手散落四方,像是被人粗暴地撕裂丢弃一般。
而在这片血腥的残骸之中,一名荆棘祭司四肢尽断,身躯无力地垂落,口中发出微弱的呜咽。
\"盖雷德……盖雷德!你这个杂种,不是说皇帝死了吗?!\"
\"很遗憾,我还活得好好的。\"
尤安俯视着他,声音冷漠而平静。
\"但你们,必死无疑。\"
就在他脚尖触及祭司下颚的瞬间,那颗头颅猛然炸裂,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温热的鲜血溅射至高高的穹顶,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够辨认其身份的痕迹。
海德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道:
\"您不审问一下?应该还有不少情报能挖出来吧?\"
\"已经问过了,可惜他知道的东西太少。至于那个所谓的大祭司,也已经失踪很久了。\"
尤安淡然地扫视了一眼破败的神殿,嗤笑道:
\"这个组织,早已是一盘散沙。他们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无非是凭借对帝国的仇恨,以及裂缝的侵蚀带来的狂热。但从痕迹来看,他们过去倒是尝试过不少事情。大概是一年前吧,自从大祭司失踪后,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停滞了。除了塔尔特,他们似乎还策划了一场神只复生的仪式……\"
\"神的复生……听起来可不妙。\"
\"但他们的组织早已溃散,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连初步成果都未曾取得。\"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海德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这座地下城,'卡莱布',是荆棘祭司团最庞大的藏身之地。如今,他们在帝国内的所有据点都已荡然无存,但我们得到的情报却寥寥无几。\"
\"至少,他们再也无法在暗中兴风作浪,这已经足够了。\"
尤安轻轻咂舌,目光冰冷。
\"更何况,我早已下定决心,要将他们彻底铲除。从赫拉被丢入大海的那一刻起,这个决心就已无法动摇。\"
海德默默点头。若非当初他奋力相救,赫拉早已葬身海底,尸骨无存。
最终,赫拉活了下来。
然而,尤安从未有过推翻自己决定的念头。
尤其是当他决定杀死某人时,这个决心,绝不会改变。
\"那么,您现在准备返回中央了吗?妮恩娜姑姑已经先行赶赴北方做准备了,我想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嗯,足够了。回去吧。\"
踏出洞穴的瞬间,寒风如刀般割面,峡谷间银装素裹,温暖的气流从洞穴深处缓缓吹出,使得洞口的积雪难以覆盖。
皎洁的阳光洒落在无垠雪原之上,映得天地一片耀眼。海德微微眯起眼,嘴角扬起轻松的笑意,似乎久违的阳光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尤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神情,目光深邃不言。察觉到这份注视,海德疑惑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没什么。\"
尤安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刹那间,他仿佛透过海德,看见了盖雷德的影子。
尽管裂缝的侵蚀在那张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可血脉的羁绊终究不会被抹去,血统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加鲜明而强大。
然而,这种复杂的心绪,连他自己也无法理清。
最终,他依旧是在盖雷德的引导下,逐步取回了皇帝的力量,并彻底铲除了侵蚀帝国的荆棘祭司团。
但盖雷德的真正目的,他依然一无所知。而他的行踪,更是如同被风雪掩埋,再无踪迹可寻。
如果盖雷德对自己并无愧疚之意,那么眼下海德所肩负的责任,本该由他亲自承担才对。
或许,自己可以选择原谅。
\"这条洞穴的出口通往北部,应该就在冬堡附近。您要先去见妮恩娜姑姑吗?\"
\"不,直接回中央。\"
\"圣都托拉?\"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途中与我汇合。休金骑士团、亨娜公爵、妮恩娜……所有人都会。\"
听到\"亨娜公爵\"这个名字,海德的表情瞬间紧绷了一分。
他尚未向赫拉·亨娜告知自己仍然存活的事实,不仅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更因为这背后的真相,必然要从盖雷德谈起。
而盖雷德的故事,又该如何讲述呢?
\"亨娜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我遵从您的决定,陛下。\"
尤安迈步踏入皑皑雪原,靴下压出的深深脚印被风雪轻轻填补。海德紧随其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话说回来,您之前不是已经传讯说要回中央了吗?为什么又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月?啊,当然,我并不是质疑您的决定,清剿荆棘祭司团确实是至关重要的任务。但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就算再发一次回归的传讯,也不算晚吧?\"
尤安侧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方才还说\"完全遵从您的决定\",结果转眼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追问,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看来他说\"被时间束缚\"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事实。
\"只是按照哈蒙的建议行事罢了。\"
\"哈蒙……?那是谁?\"
\"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无礼也最有能耐的家伙。他的态度就像是'我这么能干,你这个皇帝凭什么杀我?'嚣张得不得了。当年我统一人类的时候,他曾给过我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人类,比起现实中的怪物,更害怕想象中的怪物。\"
海德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没能完全理解。
\"您的意思是……陛下您就是那个怪物?\"
\"哈蒙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他在我正式会见其他王国的领袖前,提前半年就开始布置计划,散播消息。宣扬我做过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对敌人又是如何残忍无情……虽然那些谣言有的太慢,有的太过夸张,令我不胜其烦。\"
\"陛下也会因为这种事情烦躁?实在难以想象……所以,那个人最后怎么了?\"
\"完全没把我的抱怨放在心上。\"
海德忍不住轻笑出声,似乎对这答案感到啼笑皆非。
\"不过他的想法也并非毫无道理。哈蒙希望建立一个极度稳固的人类共同体,越缓慢,根基就越牢固;若是操之过急,必然血流成河。而鲜血,终究会留下仇恨的种子。幸好我当年宣布不会结婚,否则要是顺着那些人的安排,恐怕现在我身边已经有二十个妻子了。\"
尤安随口说道,随后继续回答海德之前的疑问。
\"这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那个'缓冲期'。在发出警告后立刻发动突袭,那是实力相当或处于劣势时才会采取的策略。但若我占据压倒性的力量,并且局势掌控在我手中,那就该从容不迫地迈出一步。这样,流的血会更少。\"
尤安说着,猛地踩向雪地,脚下的积雪随之凹陷。
\"当敌人已经被恐惧吞噬时,只需要向前迈出一步,他们便会不战自溃。那一刻,敌人与己方的界限就会清晰地显现出来。就这么简单。\"
\"陛下可真是仁慈啊。\"
\"仁慈……?\"
尤安回头,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也许只是因为我被这么教导过,所以才这样做。又或者,我只是想让那些认识我的人,不至于对我太过失望,才努力表现得仁慈一点。但要说我的真实想法……\"
尤安的目光冷冽,语气带着残酷的兴味。
\"我倒是希望我的敌人能反抗到底。这样一来,他们才会在血泊泥泞中挣扎死去的那一刻,尝到真正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