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希娜被反绑着双手,拖拽到巴尔斯·瓦尔特面前。
原本正准备投入战斗的骑士们,突然被迫停下,脸上满是不满。然而,那是巴尔斯·瓦尔特的命令,他们无法违抗。
\"我是蓝玫瑰骑士团的团长,希娜·索尔维恩。大将军,我\"
\"我问的不是这个。\"
希娜望向巴尔斯·瓦尔特。仅仅是对上他那浓厚白眉下沉重的眼神,就已让她感受到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希娜曾在骑士学院时见过巴尔斯·瓦尔特几次,当然,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过。
\"我是问,你与皇帝是什么关系。\"
希娜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如今,帝国军与皇帝的军队已近在咫尺,双方随时可能爆发冲突。哪怕此刻箭矢破空而来,或是士兵们开始冲锋,也毫不奇怪。
但这一触即发的战局,却因希娜一人而停滞。而战斗是否重新开始,也同样取决于她。
希娜咬紧牙关,抬起头。
\"我是希娜·索尔维恩,皇帝的监察者。\"
骑士们之间传出一阵难以置信的笑声,伴随着低声的骚动,甚至有人露出鄙夷的神色。
仅仅是因为一个擅自闯入之人,帝国军的进军便被迫停止,这已经让他们的自尊受到打击。更何况,对方竟是个疯女人?有些骑士甚至已隐隐释放出杀意。
帕万快步走到巴尔斯身旁,低声劝道:
\"将军,士兵们因不知战斗何时开始而感到不安。关于此人的处置与审问,能否稍后再议?我们应先处理更紧要之事。\"
巴尔斯·瓦尔特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希娜。
然后,他忽然起身,向前走去。
\"你说,你在监察皇帝?\"
\"是的。这是陛下亲自授予我的职责。\"
\"皇帝为何需要监察者?他不是自诩完美无缺吗?\"
\"那是…\"
希娜一时语塞,帕万立刻插话道:
\"将军,这毫无疑问只是疯子的胡言乱语,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这不是胡言乱语!\"
希娜锋利地反驳。帕万目露杀意,狠狠瞪着她。
若是在她还是骑士学徒时,面对身居高位的帕万,她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但如今,她毫不退缩。
\"皇帝陛下曾亲口对我说,让我亲眼确认,他究竟是个疯狂的杀人魔,还是我所信仰的那位皇帝。正因如此,他才让我担任监察者。\"
\"所以,在你看来,我所对抗的那个人,就是皇帝?\"
\"…是的。不必发动战争,不必让鲜血白白流淌。只不过,是帝国真正的主人回来了而已。\"
巴尔斯·瓦尔特沉默不语。
希娜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如果仅凭站出来高喊正义与权利,便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个世界早就不需要流血了。
但即便如此,她仍无法袖手旁观。她无法接受帝国因内战而陷入血海。如果她能让帝国军中的哪怕一部分人动摇,哪怕只是一名骑士或一名副官犹豫是否参战,或许就能减少一些无谓的牺牲。
巴尔斯·瓦尔特缓缓伸出手指,指向希娜的额头。
只需轻轻一弹,她的头颅便会粉碎。
希娜死死咬紧牙关,凝视着他的指尖。
巴尔斯的手指轻触她那因烧伤而扭曲的左眼。
\"你在说谎。\"
希娜的瞳孔微微颤动。
\"你对自己的话毫无把握,希娜。我没有理由去相信,连你自己都无法确信的事情。\"
希娜急忙起身,想要反驳,却被巴尔斯用两根手指死死按住脸颊,动弹不得。
他缓缓靠近,在她耳边低语。
\"但你身上,拥有皇帝的'精髓'。\"
希娜的肩膀猛地一颤。
皇帝的…精髓?这是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皇帝的精髓,只有盖雷德·加因等皇帝的血脉继承者才拥有。
可巴尔斯·瓦尔特却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话。
\"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你对皇帝而言,显然是个重要人物。这样就足够了。\"
巴尔斯·瓦尔特松开手指,扶起希娜。
希娜,以及周围的骑士们,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巴尔斯·瓦尔特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朝魔塔的方向,轻轻推了她一把。
\"走吧。\"
\"大将军,关于这场战争\"
\"是啊,的确没必要让太多人流血。\"
巴尔斯·瓦尔特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只要流淌一人的血,就足够了。\"
\"我会放你回去,把话带给你所相信的'皇帝',让他亲自来见我。\"
希娜离开后,中央骑士团的成员们沉默了良久。
他们至今仍忠于巴尔斯·瓦尔特,可他的决定却令他们难以理解。
巴尔斯·瓦尔特是军人,是指挥官,在战场上,他向来排斥浪漫主义的行为。可如今,他不仅主动停止战斗,还轻易放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直接将她扣为人质不是更好吗?\"
帕万随口问道,目光投向巴尔斯·瓦尔特。
他早已从多次报告中得知,希娜的存在。
那些接近黑发男子的人,几乎无一幸存,而她不仅还活着,甚至有胆量在此放言。由此可见,她必然是个关键人物。
若是这样,抓她当俘虏才是明智之举。
巴尔斯的回答很简短。
\"那家伙,不是会被人质威胁的类型。\"
\"…所以,您相信那个骑士的话?相信对方是皇帝?\"
\"你不信吗?\"
帕万没有回答。
他早已察觉,在自己交战过的赫拉军、妮恩娜军、休金骑士团背后,隐藏着某个庞然大物的身影。
虽然从未与那人正面交锋,但他散发出的存在感,与巴尔斯·瓦尔特不相上下。
他是否真的是皇帝,帕万无法确定,但除此之外,他也无法想象那人还能是谁。
\"您认为他会出来?那几乎是自杀。\"
\"他会来的。\"
独自一人,面对三十万帝国军?
帕万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便觉得难以置信。即便是决意赴死之人,站在如此庞大的敌军阵前,也难免会腿软。
巴尔斯看着帕万的神情,低声说道:
\"刚刚,你不已经见过一个了吗?\"
帕万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魔塔前的士兵们分开了阵型。
帕万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走出来的身影。
一个黑发的年轻男人,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步伐随意地向前走来。
他没有丝毫紧张,也未显露任何敌意。
仿佛三十万柄剑不过是摆设一般。
\"他真的出来了。那我就让弓箭手准备\"
就在此时,巴尔斯·瓦尔特猛地站起身。
帕万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住了。
\"皇帝。\"
\"…您说什么?您是指那个年轻人?\"
巴尔斯·瓦尔特无视了帕万的话,迈步朝前走去。
帕万连忙想要拦住他,却丝毫无法减缓他的脚步,反倒被惯性带得踉跄了一下。周围的骑士们也惊慌地跟着冲上前去。
\"大将军!您没有必要亲自去,我们先\"
巴尔斯没有回答。
骑士们焦急地抓住他的衣摆,试图阻拦,可他们只能被他强行拖着向前。
帕万知道,在这种时候,阻止巴尔斯毫无意义。
\"让开!别妨碍大将军!\"
最终,帕万权衡再三,认为不能在士兵面前失态,便挥手让骑士们退开。但他的内心同样不安。
他迅速翻身上马,顺着军阵前列疾驰,同时大声下令:
\"全军战斗准备!\"
士兵们纷纷举起剑与长枪,摆出随时突进的架势。
帕万咬紧嘴唇,紧盯着巴尔斯的背影。
尤安站在战场中央。
风拂过,吹乱了他的黑发。
巴尔斯·瓦尔特向他走去,直到近到足以清楚地看到他飞扬的发丝。
稍显凌乱的黑发,深邃得难以窥探的漆黑眼瞳,甚至在战争即将爆发之际,仍旧毫无戒备的姿态。
这一切,都与那一天一模一样。
巴尔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那一天。
\"你一点都没变,皇帝。\"
巴尔斯·瓦尔特率先开口。
尤安朝他轻笑了一下。
\"而你,老了不少,巴尔斯。\"
听到这话,巴尔斯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老了。
变长的胡须,增多的皱纹,以及比从前更加佝偻的背。
先前几乎未曾察觉的老化感,如今却清晰地涌上心头。
\"以霍恩斯鲁因的寿命来算,你现在应该只是壮年吧?怎么会显得如此苍老?\"
巴尔斯神经质地皱起眉头。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变老与你何干?\"
\"确实,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事。\"尤安耸了耸肩,\"那不如聊点更明显的吧。\"
说完,他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剑。
剑身一触及阳光,便泛起幽幽的红光,仿佛轻轻燃烧起来。
巴尔斯立刻认出,那是尤安惯用的佩剑—苏特拉。
这把剑,在他们过往的比试中,从未燃烧过。
\"盖雷德·加因杀了我。\"
\"我知道。\"
\"而你,是否牵涉其中?\"
\"是的。\"
刹那间,炽烈的红色剑光划破空气,直袭巴尔斯·瓦尔特!
巴尔斯猛然挥动背上的巨剑,迎击而上。
轰!
大地震颤,狂风四散,扬起滚滚尘埃。
帝国军的脚步同时响起,震天的踏步声如雷鸣般回荡整个战场。
\"住手!\"
巴尔斯的怒喝,震耳欲聋,盖过了所有的脚步声。
帝国军顿时停下。
他的巨剑死死压住了尤安的苏特拉。
身高四米的巴尔斯,单手轻松操纵着与他等身的巨剑,而尤安虽然接下了攻击,却无法将其逼退。
\"本以为你老了,看来单凭蛮力,我还是赢不了。\"
\"你倒是依旧能满嘴胡言,装得自己很弱。\"
两人缓缓收回剑锋,但那随时可能再度爆发的剑气与杀意,仍在二人之间盘踞不散。
\"你杀了我,却还厚颜无耻地霸占着我赐予你的大将军之位。\"
尤安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篡夺皇位呢?为何还要在那里蹉跎岁月,任由自己衰老?\"
\"我对你留下的残渣毫无兴趣。\"巴尔斯的声音冷硬如铁,\"身为武人,能够以武道活下去就足够了。\"
\"武人?\"
尤安轻笑,声音低沉而讽刺。
\"你所谓的'武人之道',是指让你曾誓死效忠的皇帝的儿子,从背后刺杀他父亲吗?\"
刹那间,巴尔斯·瓦尔特的瞳孔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