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塑造新的皇帝
戴恩似乎对希娜的回答感到很满意，他唇角微扬，缓缓地绕着她踱了一圈。
"；没错。皇帝对人类的爱近乎疯狂。他之所以痛苦，全都是因为人类；他之所以死去，也是因为人类。他曾深爱的一切背叛了他，他亲手创造的一切反过来将他毁灭。"；
"；可是……"；
希娜刚张嘴想要反驳，戴恩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没有'；可是'；，希娜。他的爱是崇高而美丽的。"；
戴恩强行拉下了希娜的手臂。虽然力道不大，但希娜却像失去了支撑似的单膝跪下，与戴恩的视线齐平。
"；那种崇高，是值得守护的。"；
"；……值得守护？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现在的皇帝，希娜。"；
戴恩轻挥手中的拐杖，把像尸体一样躺着的尤安召唤了出来。希娜望见他那张苍白的脸，内心再次动摇。但戴恩却又一次变换了周围的画面。
炽热燃烧的坦提尔斗技场中，他挥剑砍杀守卫兵，将怪物放入满是观众的竞技场。
在劳乌斯山脉的村庄中，他将蓝玫瑰骑士团困住，赶尽杀绝。画面中，希娜自己也在与雾之魔兽血战到底。
圣骑士团被逼入火海焚烧，与阿尔巴尔德战士们厮杀。
还有，尤安对敌人发出警告，却又带着微笑说"；希望他们反抗"；的那副神情。
尤安只剩下暴力与复仇的疯狂，戴恩所展示的那个过去高贵的皇帝，已经完全找不到了。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同一个人。
"；曾与皇帝相遇过的那么多人之所以没能一眼认出现在的他，并不只是因为外貌改变了。"；
戴恩凑到希娜耳边低声说道：
"；现在的皇帝已经毁了，希娜。只有你，能让他恢复。"；
希娜猛地一惊，转过头。
戴恩用拐杖指向躺在地上的尤安，说道：
"；他并不是一出生就成为皇帝的，而是被培养成皇帝的。但这次，我们错过了那个机会。现在还不晚，还能重新开始。重新塑造一个新的皇帝。"；
希娜慌乱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排斥感。戴恩怒目而视，声音如雷：
"；你想过没有！如果现在的尤安坐上皇位，会发生什么？！"；
希娜猛地一颤。
尤安迫切地渴望复仇。
以他那压倒性的力量与能力，几乎什么都能办到。而如今的帝国，在皇帝的名义下堆积了无数的积弊。
即便只清除其中最基本的一部分，也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希娜虽然也认同，哪怕流血也必须清除这些腐朽之处，但尤安所想触及的范围之广，却是她无法想象的。
而在那之后，已经习惯用剑与鲜血统治的尤安，又会如何治理这个帝国？
"；我现在交给你的，不只是皇帝的位置，而是人类的未来。"；
戴恩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了一个圆。那圆圈很快被黑色染满，随即如同稠厚的墨水般开始缓缓流淌。接着，戴恩像是从水中捞起什么似的，从那圆圈中将某个东西缓缓拉了上来。
"；没必要冒险。我会把你一直以来渴望的皇帝还给你，那个充满爱与仁慈的，原本的皇帝。你要亲手引导他的归来。"；
戴恩从黑水中捞起的那物体，一边滴着漆黑的液体，一边逐渐凝固成尖锐的形状。
它外形粗糙，长度约有手掌大小，像是一根木桩，却又如同一把短匕首。希娜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穿透脊背。
"；拿着它，希娜。"；
"；这……这到底是什么？"；
"；伊埃尔基尔。"；
戴恩简短地答道。
"；很难得的东西。有了这个，就能取出王冠，造就真正的皇帝。用它刺下去，就能把隐藏在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伊埃尔基尔？王冠？希娜从未听过这些话。
但戴恩却像是强塞似的，把伊埃尔基尔硬塞进了她的手里。希娜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这根有着诡异触感的黑色木桩，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住了。
"；你就当是要取走皇帝的性命那样去刺吧。然后亲手造就你想要的皇帝。不是复仇与鲜血的皇帝，而是充满爱与仁慈的皇帝。"；
戴恩将希娜往尤安那边推了一把。
"；当然，你也可以成为皇帝。我认为你也有那个资格。不管最后成为什么样子，都要归于真正的陛下麾下。就是那个曾毁灭诸神、引导人类走向未来的时代的皇帝陛下。"；
说实话，戴恩的话确实听上去很诱人。
希娜对尤安充满了深深的怀疑，尽管如此，她依然无法否认他就是皇帝。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质疑最终只能指向自己。
只要现在闭上一次眼，不只是她，整个帝国人民都能迎回那个他们曾经无比渴望的皇帝。
希娜明知道这一点，却依然无法动弹分毫。她像是呻吟般地低声问道：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只有你，拥有最理想的心……我是想这么说啦，但实际上是因为，我受某些誓约的限制，无法直接介入太深，只能引导局势发展成现在这样。"；
戴恩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回答道。
"；最关键的是，刺穿皇帝之后，能够触碰王冠的，只有拥有'；皇帝精髓'；的人。而如今还活着的皇族子嗣中，没有人愿意协助这件事。可你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拥有皇帝精髓，而且我认为能理解我想法的人。"；
皇帝的精髓。
希娜虽然从巴尔斯·瓦尔特那里听说过，但始终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又是如何拥有皇帝的精髓的？可戴恩说起这些话来，却像是一切早已既定的事实。
"；是在劳乌斯山脉，蓝玫瑰骑士团全灭的第二天……那个夜晚吧。"；
她感到左眼上那个纹身隐隐作痛。
那时候，尤安给她的，就是所谓的皇帝精髓吗？
可那时的她，分明无比地想要杀了尤安。那他为什么还要把那样的东西交给她？希娜感到一阵混乱，思绪搅成了一团。
尤安竟然会把自己只分给孩子的最强力量，交给一个想要杀他的人。
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希娜也回想起了当时自己与尤安的对话：
"；你绝对不是他们所期待的皇帝。当然，你也不可能是真正的陛下，我也不可能承认你，但如果你执意要自称皇帝……哪怕只是为了不让他们绝望，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希娜用只剩一只的眼睛，却比拥有双眼时更为炽烈的眼神，死死盯着尤安。
"；我只能杀了你。"；
尤安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哪天你真有那个本事了，我也无能为力。"；
而现在，尤安就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而希娜手中拥有杀死他的手段，甚至还有正义的大义名分支撑着她。
希娜不断地思索：尤安早就预见到这一切了吗？他是故意留下"；救命之恩"；，来让她心生负担的吗？还是说……
"；别想太久，希娜。"；
戴恩用拐杖咚咚敲着地板。
"；眼一闭，干就完了。后面的事自然会顺利发展。"；
希娜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不受控制般，缓缓地朝下移动。木桩的尖端，正对着尤安的胸口。
就在那一刻，希娜盯住了尤安的脸。她希望他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没关系"；，也好像能让她安心。
就在这时，尤安睁开了眼，看着她。
希娜猛然一惊，肩膀一抖。但下一秒，那双眼睛又闭上了，好像刚才只是幻觉。她想起了尤安一直以来面对死亡时的那种超然态度。
他从来不害怕死亡，他害怕的是活着本身。
希娜手中的伊埃尔基尔深深刺入了尤安的胸口。
戴恩的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情。
"；很好！现在……！"；
戴恩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准备进行下一步。
"；现在王冠就会出现在皇帝的头上。把那王冠取下来，放进我准备好的容器里。这样最关键的步骤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塑造新的皇帝。"；
戴恩兴奋地说着，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他脸上的喜悦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怎么回事？为什么王冠没有出现？"；
"；你说伊埃尔基尔什么都能'；取'；出来，对吗？"；
希娜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戴恩。
"；看来是真的啊。连巴尔斯·瓦尔特那根角上的魔法抗性都能解除。"；
戴恩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就在希娜拔出伊埃尔基尔的瞬间，尤安胸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
随着阻碍他体内魔力流动的干扰消失，尤安的恢复能力重新启动。腹部那道巨大的伤口已不再流血，新生的血肉正在快速填补空缺。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戴恩瞪着希娜，眼神锐利如刀。
"；你救活他，等于让帝国失去了真正的皇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诚于真正陛下的骑士……结果你背叛了我的信任？！"；
"；你自己想当然地信了我，现在反过来说我背叛你，真是荒唐。"；
希娜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戴恩。
"；你根本不了解尤安，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甚至连'；人类'；是什么都不明白。你不过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罢了。"；
"；我？！"；
戴恩怒目圆睁，朝希娜逼近。他每踏出一步，笼罩四周的黑暗便一点点褪去，周围的景象逐渐显露出来。
马纳嫩·麦克利尔的尸体、倾斜坍塌的墙体，还有一群身披深色长袍、头罩遮面之人，从阴影中一一现身。
"；是我创造了皇帝。"；
大约十几人同时抽出刀剑与法杖。希娜一下子意识到，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好对付。
"；在皇帝诞生之前，我就已经开始保护人类。我召集并领导了阿伦塔尔。我为力有未逮的英雄指引方向，也毫不吝啬地给愚昧的国王提出忠告。是我。全都是我！"；
希娜偷偷瞄了一眼尤安的情况。他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眼睛依旧紧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戴恩举起手中的拐杖，指向希娜。
"；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
希娜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句，但连回答都让她感到疲惫。她全身紧绷，做好了随时爆发的准备。
就在这时，原本满脸愤怒的戴恩，突然换上了一副洒脱而从容的笑容，慢慢把拐杖摆正。
"；原来如此……看来，你我之间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本以为我们能成为很棒的伙伴，可惜了。"；
他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阿伦塔尔，杀了她，把伊埃尔基尔收回。"；
包围希娜的那些人同时开始向她逼近。
从第一个直刺她腹部的攻击开始，希娜便感受到死亡的压迫。
一上来对手就不简单。希娜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在她之上。她原以为自己跟随尤安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成长不少，结果这些人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只能采取防守姿态，同时拼命确保尤安的安全。
围困她的人中，其中三人持剑，其余的都以法杖指向她，围成一个包围圈。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把长袍扣得极深，脸上还戴着面具。除了他们看上去都是人类体格外，连种族与性别都分辨不出。
希娜脑中一直回响着戴恩刚才的话：
"；阿伦塔尔"；？
可他们不是已经全灭了吗？
的确，是戴恩亲口说过"；阿伦塔尔全灭”这句话的。也许是在耍什么花招，也许是骗人的，但如果他们真的是人类，那就有可能是戴恩重新招募的新成员。
希娜心里几乎已经确定，这些人，是帝国的人。
在这群敌人之中，真正让她感到威胁的不是那些魔法师，而是持剑的战士们。魔法师很可能是戴恩的弟子，按理说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但那些用剑的家伙，戴恩绝不可能亲自教他们剑术。
希娜现在仍然只能勉强应对攻击。对方明显比她技高一筹，却没有丝毫急躁，反而稳扎稳打、步步紧逼。
他们施展的剑术也是瓦尔特剑术。
而且相当娴熟。
‘能用瓦尔特剑术到这个程度的人，一定是帝国骑士之一……’
希娜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上。
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正死死盯着她，目光冷冽而坚定。
颜色虽特别，她却回想起任何熟人能与之对应。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中央骑士团的团长，但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帕万的眼睛是绿色的。
就在这时，希娜猛然感到一股杀气袭来，她本能地一扭身躯，险险避开。
原来是在她集中注意力对付眼前这个敌人的时候，另外两名持剑者忽然从侧面杀了进来，形成三人夹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