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静寂的荣国公府内,叶绾姝正端坐在妆台边默默发着呆,春红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姑娘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小声询问道:“姑娘,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婚期在即,奴婢去求求殿下,让他将您手上的镣铐解去吧?”
“求他做什么?”,叶绾姝没好气道:“这个时候你去求他只会让他更加疑心。”
“可殿下如今让人将翠薇棠围得跟铁桶一般,奴婢就连打听翠薇棠外面的事也无人肯吱声。”,春红甚是懊恼:“如此这般,姑娘和那牢狱中的囚犯有何分别。”
“再等等吧。”,叶绾姝淡淡应道。
待得成婚后,顾庭琛那狗东西也没理由再将她困在这翠薇棠了。
“就是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叶绾姝若有所思道。
已经快半月未见到姨母,清眠、庭济的消息也无法获知,自己被困在此处,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虽说这样的日子有些难熬,但只要她安心待在这院子里,顾庭琛便不会对父亲起疑心,便宜爹就能放心的去完成计划的事情了。
眼睁睁看着姑娘整日被困在这院子里,春红也无比焦急,只恨自己不能替姑娘分忧。
“姑娘,您今夜早些歇着吧,奴婢明日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替您打探来外面的消息。”,春红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傻丫头,别去做糊涂事。”,叶绾姝叮嘱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妆台边紧闭的柳叶窗忽然发出一阵动静。
叶绾姝充满警惕的起身,拉着春红一道过去察看,只见柳叶窗从外面被拉开,一道人影骤然钻了进来。
“大、大公子。”
春红惊讶的刚叫出声,顾庭洲便立即轻嘘了声。
迅速在屋内打量了一遍,顾庭洲忙不迭吩咐道:“绾绾,庭琛入宫去商议太后登基大典的事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现在带你离开。”
“太后准备登基了?”,叶绾姝心头一喜。
“是。”
顾庭洲蹙了蹙眉:“陛下已经下了禅位诏书,太后即将临朝称帝,吉日就选在了中秋前一日。”
话落,便要去拉叶绾姝翻窗离去。
叶绾姝脸色一冷,下意识甩开他:“姨母尚在国公府,我哪儿也不去。”
“母亲......”,顾庭洲眸色微顿,黯然神伤道:“母亲已经过世了。”
“你说什么?”,叶绾姝一脸错愕的看向他:“顾庭洲,你如今怎么也变得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绾绾,表哥说的都是事实。”
顾庭洲不忍心的闭了闭眼:“母亲在清眠、庭济离开国公府那晚自刎在了庭琛面前。”
“不可能。”,叶绾姝正愣在原地,脑海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大公子,求你别骗我家姑娘了。”,春红满眼含泪:“我家姑娘被殿下困在翠薇棠已经够可怜了,你若真心想救姑娘奴婢自当感激,可你怎能诅咒国公夫人呢。”
“绾绾,我知道表哥以前做的那些事,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可我现在真的只是希望带你离开这个牢笼。”
想着母亲临死的情景,顾庭洲心酸不已道:“母亲临死前一直望着翠薇棠的方向不肯闭眼,我便知道她是放心不下你,她不想成为二弟束缚你的工具。”
听他说话的语气,再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神,叶绾姝逐渐意识到,他并没有骗自己。
她了解顾庭洲的性子,他并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
“姨母,姨母真的过世了?”,叶绾姝心里五味杂陈的。
“绾绾你好好想想,要是母亲无虞,庭琛何必将你看押得这么紧?”,顾庭洲解释道:“他就是怕你知道这些去意更加坚决。”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叶绾姝心头迸了出来,她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嗓音颤抖着问道:“那清眠、庭济呢,他们现在何处?”
“我已经让田福送三妹、四弟去了越州。”,顾庭洲如实回道:“绾绾,当务之急你得快些随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得知清眠、庭济去了越州,叶绾姝悬着的一颗心才松懈下来。
只是想着顾庭琛这些日子在自己跟前装得若无其事一般,她心头的恨意更甚,恨不得要立刻将他大卸八块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姨母。”,她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努力平复临近崩溃的心绪,嘴里不断呢喃着“姨母”二字。
在她眼里,姨母从来都不是个完美的人,她爱慕虚荣,和后宅里大多数女子一样,攻于算计,也和大多数的长辈一样,总觉得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她也曾想过逃离她,抗拒她,可正是这样一个充满瑕疵的女人,疼了她护了她十余年,让她在母亲过世后仍能感受到有至亲的温暖。
她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姨母的结局,可她终究没能陪着自己支撑到最后一刻。
叶绾姝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样疼痛。
“绾绾,我们先离开这里。”,顾庭洲满眼心疼的劝道:“我答应过母亲,要带你离开国公府,也答应清眠、庭济,早些送你去越州和他们团聚的。”
“不,我暂时不能离开。”,叶绾姝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顾庭洲倍感着急:“绾绾,难道你真的想与他成婚?你想让母亲白死吗?”
“顾庭洲,谢谢你还能对我这般坦诚,但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望着他无比憔悴的模样,叶绾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她初进国公府的那日,那时的顾家兄弟,一个温文儒雅,一个鲜衣怒马,好似一道光照进了她不堪的世界。
可一晃十年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
算起来,他也是受了顾庭琛的算计才落魄至此。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想着营救自己,倒是叫人有些感慨。
“顾庭洲,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耿耿于怀。”,叶绾姝由衷说道:“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
“不,表哥已经错过一次,表哥不能再看着你被二弟继续折磨下去了。”
注视着表妹手腕上鲜红的印记,顾庭洲心口一阵刺痛:“表哥知道你留在府上定是有苦衷的,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庭琛现在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他心中只有权力,不会善待你的。”
叶绾姝眼眸微沉,变得沉默无言。
她何尝不知那狗东西是个什么货色,他爱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见表妹一直无动于衷,顾庭洲冥思苦想片刻,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迟疑着问道:“绾绾,你告诉表哥,你是不是等着傅明池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