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东昌破局
深秋的夜,寒意彻骨,一层白霜悄然凝结在朱棣的甲胄上。营帐内,烛火跳跃,朱棣神色凝重,缓缓伸手拂过沙盘边缘,陈旧木纹似渗着昨夜血腥气,提醒他局势严峻。
“这布阵图定有蹊跷。”朱棣低声呢喃,指尖划过代表朝廷军的赤色小旗,移至沙盘东侧时突然停住,目光紧锁,仿若要将沙盘看穿。
彼时,朝廷军营帐中,气氛凝重。盛庸面色冷峻,周身散发凛冽威严。他双眉紧锁,全神贯注地排兵布阵 。
手中令旗疾如闪电,精准指向战略要津。一道道指令,源自盛庸久经沙场的智慧,尽显沉稳练达的宿将风范,令人心生敬畏,其指向之处,战局走向随之牵动。
营帐前,火器与强弩整齐排列,仿若钢铁军团。乌黑炮口森然相对,散发摄人气势;锋利弩箭在夜色中寒光闪烁,暗藏致命杀机。它们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便以雷霆之势扑向燕军,让燕军见识朝廷军的赫赫军威与强大实力,知晓反抗之举如螳臂当车 。
燕军大营里,空气仿若都凝固了,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朱棣眉头拧成个死结,眼神却坚毅似铁,恰似寒夜中永不熄灭的火种。他深知,此番奔赴东昌,无疑是自投龙潭虎穴,步步惊心,生死只在一瞬。可箭已搭弦,没有回头路。身后是同生共死的将士,是承载万千期许的宏图霸业,他只能勇往直前,破釜沉舟。
陡然,帐外传来急促的战马嘶鸣,尖锐又急切,瞬间划破营帐内的死寂,好似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尖。一名亲卫慌慌张张,脚步踉跄地掀帘冲进营帐。他满脸涨红,气喘吁吁,话还没说,人先向前栽了一下,站稳后忙不迭地急促禀报道:“大人,平安的先锋已到三十里外!”那声音带着颤音,在营帐里嗡嗡回响,众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局势危急了。
“来得正好。”朱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毫不犹豫地抓起佩剑。剑鞘上雕刻的螭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灵动游走。他迅速下令:“传令张玉,寅时三刻从枫林……”
话还未说完,东南方的天空突然亮起冲天火光,将黑暗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刹那间,喊杀声震耳欲聋,仿若要将天地都掀翻。战斗,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打响了。
盛庸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手中火把熊熊燃烧,火光映得他脸上的伤疤如蜈蚣般扭曲扭动。他一声令下,声如洪钟:“放狼烟!”刹那间,八门洪武重炮同时轰鸣,炮口喷出的烈焰如同一头头愤怒的巨兽,将弥漫的浓雾瞬间撕成碎片。
战斗打响,火器齐发,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强弩如暴雨射出,划破空气,尖锐呼啸。燕军精锐骑兵阵脚大乱,战马嘶鸣,骑手纷纷落马。
转瞬之间,朝廷步兵如潮水般涌来,步伐整齐,口号震天,手中长枪如钢铁森林,将燕军逼入绝境。
燕军将士毫不畏惧,拼死抵抗。张玉手持斩马刀,勇猛冲锋,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他身后八百死士结成锥形阵,如锐利长枪,在朝廷军严密的火器防线上撕开一道大口子。
“殿下快走!”张玉声嘶力竭地嘶吼,滚烫的喊声在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的浪潮中,努力想要突围而出。他的声音坚定如巍峨高山,却在这震耳欲聋的战场喧嚣里,显得如此渺小,瞬间被无情吞没 。
战火漫天,硝烟刺鼻,刺鼻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支透甲弩箭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如闪电般从暗处袭来。只听“噗噗噗”三声闷响,瞬间穿透了张玉的护心镜,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洇红了他那满是尘土与血污的战甲。
张玉的身体猛地一晃,恰似遭狂风骤雨猛击的苍松,却仍顽强挺立,不肯倒下。他圆睁双眼,死死盯着敌人,至死都保持冲锋姿态,宛如永恒的战神。一片燃烧的枫叶悠悠飘落,轻覆在他未闭的眼上,那火苗,是对他忠勇护主的深情祭奠 。
黄沙漫天的战场,滚滚硝烟如厚重乌云,日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刺鼻硝烟味弥漫各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似汹涌浪潮,震得人耳鼓生疼,仿佛随时会被声浪吞噬。
朱棣身披厚重战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笔挺。他眼神坚定,目光扫视战场,有条不紊地指挥燕军作战,决策尽显久经沙场的沉稳果敢。可命运无常,一支冷箭如暗夜幽灵,毫无预警地射向他的战马。
“噗”,一声闷响,利箭精准射中战马眼窝。战马吃痛,仰头嘶鸣,凄厉声响彻战场,前蹄高高扬起,瞬间失控,发了疯似的朝拒马桩猛冲。狂奔的马蹄扬起滚滚尘土,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朱棣死死拉住缰绳,手臂青筋暴起,却无济于事,身体随着战马剧烈颠簸,生死一线。
生死刹那,战场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朱棣耳中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在此时,平安裹挟着肃杀之气,鬼魅般从硝烟中闪现,手持长枪,脚步快若闪电,眨眼间便欺近身前。他双眸充血,目眦欲裂,暴喝一声,手中长枪猛地一抖,寒光一闪,如银色匹练,精准挑开朱棣胸甲系带 。刹那间,朱棣胸口一凉,铠甲松动,生死悬于一线,如狂风中的残烛,岌岌可危。
生死攸关之际,建文帝那句“勿使我背负杀叔罪名…” 如冰冷毒蛇,缠上平安手腕,化作无形枷锁,令他动作猛地一滞 。这一瞬迟疑,战局就此改变 。
朱能伏在战马上,全身紧绷如满弓,眼睛死死盯着战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见平安犹豫露出破绽,他眼眸瞬间亮如寒星,瞅准时机,一声暴喝,声震四野,手中钩镰枪带着千钧之力,如黑色闪电迅猛劈出,枪尖划破空气,直朝平安坐骑前蹄扫去。
“咔嚓”一声,那声音在激烈的厮杀声中格外清脆,却又透着无尽残酷。平安的坐骑前蹄应声而断,整匹马瞬间失去平衡,轰然倒地。平安连人带马,重重地摔落在满是尘土与鲜血的战场上,扬起一片浑浊烟尘。
朱能见状,心中大喜,哪肯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战机。他高喊道:“兄弟们,冲啊!” 话音未落,便如饿虎扑食般一马当先,朝着平安冲去。身后的将士们受其鼓舞,士气大振,呐喊着紧随其后,一拥而上,与平安率领的南军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死搏斗。
一时间,战场化作一片钢铁炼狱。刀光剑影相互交错,令人目眩神迷。士兵们双眼通红,嘶吼着拼命挥舞兵器,每次碰撞都擦出耀眼火花。声声惨叫不绝于耳,鲜血如注,滚烫的血滴落在干裂土地上,瞬间被吸干,又迅速被新涌出的鲜血覆盖,土地被染得越来越红,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
在众人以命相护下,朱棣险象环生后死里逃生。此刻,他哪还有先前的沉稳,神色慌张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夺路而逃,将那满是血腥惨叫、一片狼藉的战场远远甩在身后。
朱能等人见朱棣成功逃脱,又面对南军如潮的凶猛攻势,明白再纠缠必死无疑,不敢有片刻迟疑,纷纷挥鞭催马,疾驰向远方,迅速撤离了这凶险之地。
平安望着朱棣远去的背影,满心失落无奈。他呆立原地,喃喃自语:“陛下心怀仁义,本是苍生之福。可战场生死一瞬,容不得仁慈,这仁义反倒成了绳索,贻误战机!”说罢,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
朱棣狼狈地逃回营帐,路途的颠簸疲惫,远不及心中如浪翻涌的痛惜。张玉为护他而死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如利刃般刺痛他的心。
他缓缓抬手,拭去脸上汗水与血水交融的污渍,眼神空洞地看向四处溃散、士气低迷的燕军。这些曾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如今这般狼狈慌乱,令他心中满是复杂滋味。
突然,他仰天长啸:“好个盛庸!”那笑声冲破营帐,似要直上云霄。其中满是不甘,如困兽嘶吼;裹着熊熊怒火,似能将敌人燃尽;更透着对未来的不屈决心,如黑暗中不熄的火焰。
这狂笑声,似有无形之力,震得枝头残叶簌簌落下,那摇摇欲坠的枯叶仿佛也在为惨烈战斗默哀。满林寒鸦被惊起,凄厉鸣叫着,扑腾着翅膀慌乱飞向无边夜空。而朱棣孤独坚毅的身影,久久伫立在营帐前,于这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朱棣在东昌之战中折戟,燕军元气大伤,这是他起兵后首次遭逢的重大挫折。反观朝廷军队,士气空前高涨。营帐内,欢呼声震耳欲聋,士兵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与身旁战友紧紧相拥,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
这场大捷恰似久旱后的甘霖,一举扭转了朝廷此前屡战屡败的颓势。各地官员与民众听闻胜利喜讯,纷纷表态支持朝廷。一时间,朝廷威望急剧攀升,如日中天。
燕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只得重新谋划战略,行事愈发谨慎,不敢再贸然深入。
朱棣独自立于营帐内,久久凝视着那片硝烟未散的战场,陷入了沉思。他心里清楚,朝廷军队经此大捷,实力不容小觑。此后双方的对抗,必然更加小心翼翼,战争也会步入更为复杂、残酷的阶段。
未来的道路布满荆棘,充满未知与挑战,但他的眼神中,始终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之火,那是对命运的不屈抗争,是绝不言弃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