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银丝诡测
香玺将最后一味药草碾作粉末,窗外蝉鸣戛然而止,好似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她下意识抬眼望向庭院,只见日光刺目,八位身佩长刀的侍卫如黑色鬼魅,簇拥着一位身着紫檀色宫装的妇人踏入山门。妇人腰间的禁宫令牌在烈日下寒光闪烁,令人胆寒。
“奉太后懿旨,特赐百年老参为娘娘安胎。”陈尚宫开口,声音如裹着千年寒霜的绸缎,丝丝寒意渗人。她身后,两名医女毕恭毕敬地捧着鎏金木匣,匣盖微敞,半截暗红色参须探出头,恰似某种隐晦又危险的信号。
恩惠下意识伸手扶住微微隆起的腰肢,正要起身相迎。转瞬之间,香玺轻巧侧身,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她身前。“尚宫大人长途跋涉,一路想必劳累,”香玺嘴角噙着温婉笑意,目光却飞快地看向晚路,“不如先移步禅房,品尝些冰镇酸梅汤,消解这暑气。”
晚路心领神会,余光瞥见香玺的暗示,镇定自若地从丫鬟手中接过掌盘,捧着青瓷盏稳步上前,看似不经意地在盏底轻叩三下。叩击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清脆突兀,如三声隐秘的暗语。
晚路心领神会,余光瞥见香玺暗示,镇定自若地从丫鬟手中接过掌盘,稳稳捧着那只莹润的青瓷盏,步伐沉稳地向前走去。他看似随意,实则暗自有数,在盏底轻叩三下。叩击声在静谧空旷的庭院里悠悠回荡,清脆突兀,恰似三声隐秘暗语,惊得隔壁禅房休憩的小千子内心一颤,顿感大事不妙。
“不必。”陈尚宫眼皮都没抬一下,抬手掀开木匣夹层,拿出一方泛黄羊皮卷轴,“太后听闻民间有‘悬丝诊脉’的偏方,特命老身来为娘娘一试。”话落,她手腕一抖,卷轴展开,九根银丝闪烁着诡异幽蓝的光,那是淬过药液的冰蚕丝,每一根都隐藏特制机密。
禅房里静谧得落针可闻,空气仿佛瞬间冻结。香玺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恩惠也紧绷着神经,鬓角挂着汗珠,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她们都明白,这种源自波斯宫廷的验孕秘术,只需把银丝搭在妇人脉搏上,就能根据颜色变化判断是否有孕。当年元顺帝的宠妃,便是因这秘术被戳穿假孕,最终凄惨地被赐死在冷宫。
“尚宫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恩惠忽地轻轻一笑,葱白般手指缓缓抚上小腹,动作优雅,仪态万千,“只是这西域秘术向来诡谲凶险,万一惊扰了腹中皇嗣,如何是好?”她话音刚落,陈尚宫微微抬手,恭敬又强硬道:“娘娘多虑了!这可是太后的心意,还望娘娘接纳。”话还在空气中回荡,陈尚宫身后的医女陡然发难,疾步朝着恩惠走去 。
晚路如影随形,紧贴香玺身侧,脊背笔直,双目圆睁,警惕扫视四周,只见四周侍卫如恶狼环伺,散发肃杀之气。他胸膛剧烈起伏,深知局势危如累卵。胳膊下意识微动,袖中寒光一闪,锋利匕首露出端倪。
晚路细微的动作变化,落入香玺眼底,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冲动行事,紧张得脸颊泛红。晚路权衡利弊之间,余光瞥见香玺投来的目光,那眼神急切又冷静,传递着无声叮嘱,他瞬间会意时机未到,贸然出手只会让局面更糟。于是,咬紧牙关,强压下手中动作,装作不经意地前倾身体。
天地仿若凝寂,禅房内空气焦灼。众人屏息凝视间,三根银丝裹挟凛冽寒光如吐信银蛇,向着恩惠的皓腕电射而去。昏暗禅房里,银色冷光刺眼夺目,转瞬之间,便要触碰到她细腻肌肤。
千钧一发之际,香玺腰间那只精致香囊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颤,一缕青烟猝然涌出,打着旋儿悠悠升腾而起,馥郁香气瞬间弥漫禅房。那刺鼻气味直钻众人鼻腔,众人浑身一颤,本能屏住呼吸,眼神满是警惕与疑惑。一时间,禅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陈尚宫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击中,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银丝瞬间褪成灰白色——那香囊里装的,正是香玺连夜调配的乌头与曼陀罗混合药粉,能干扰银丝感应。
“放肆!”恩惠柳眉倒竖,猛地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瓷飞溅。她苍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怒目而视,“本宫乃母仪天下的皇后,尔等安敢用这等阴私手段试探本宫?”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心口,身子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口中不断咳嗽,模样十分痛苦。
陈尚宫被恩惠的模样吓得不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刚要屈膝赔罪,门外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密集而杂乱,仿若一阵裹挟着沙石的疾风席卷而来。
小千子慌慌张张地冲进禅房,脚步踉跄,差点摔倒。他神色慌张,额头上满是汗珠,连气都没喘匀,便急忙说道:“朝堂急报!太后凤体虚弱,陛下请陈尚宫速速回宫,悉心照料。”
陈尚宫脸色骤沉,目光焦灼,犹豫地看向恩惠,满心都是任务未尽的不甘与失落。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旨回宫!”小千子见众人呆立原地,顿时怒目圆睁,猛地掏出腰间的鎏金腰牌,扯着嗓子厉声喝道,声音高亢,划破凝滞的空气。
陈尚宫一眼瞥见那御赐腰牌,脸色瞬间煞白,吓得立刻跪地接旨,旋即匆忙起身,带着一众女官和护卫匆匆请安后,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待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香玺和恩惠缓缓对视一眼,这才惊觉,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这场惊心动魄的危机,暂时告一段落。
晚路和小千子见香玺与恩惠面色苍白,神情中满是疲惫,便心领神会,知晓她们必有要事商议。二人默契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动作间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屋内的她们。
随后,晚路挺直脊背,双手稳稳握住长剑,神色冷峻,如同一尊坚毅雕塑;小千子也同样站得笔直,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二人分别静立在门外两侧,全神贯注地守卫着,为屋内的宁静与安全筑起一道坚实屏障。
屋内安静得诡异,时间戛然而止,空气沉重如铅,憋闷得让人难以呼吸。香玺与恩惠相对而坐,两人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香玺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向满脸忧色的恩惠,低声道:“恩惠,你设定的临盆之期日益临近,太后对此事也愈发关注。今日陈尚宫来查探,虽说小千子借陛下的名义把她打发走了,可张太医和那些女官还在暗处盯着呢。往后这种险象恐怕只多不少,咱们必须时刻警惕,容不得半分疏忽。”
恩惠轻轻颔首,乌发微动,眼中尽是忧愁惶然,轻声喟叹:“我知道,如今步步惊心,这秘密太过沉重,我自会小心。”说着,她下意识轻抚微隆小腹,满是眷恋不舍,随后缓缓取出用以伪装的圆垫,动作中满是疲惫无奈。
香玺满心心疼与愧疚,眼眶微微泛红,急忙握住恩惠的手,那双手的冰冷与颤抖,令她揪心:“恩惠,对不住,都因我才让你吃苦。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让你涉险。晚路武艺高强,危急时刻定能护你;小千子人脉广、消息灵,也能帮着出主意。我们都在,往后凡事多思量,肯定能平安度过。”
话还没落音,一阵细微声响从窗外悠悠传来,恰似深秋的微风轻拂枯黄树叶,簌簌作响。晚路本就神经紧绷、高度戒备,当下肌肉瞬间绷紧,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五指紧紧攥住手中长剑,目光锐利似出鞘寒芒,不放过周遭任何细微动静。
香玺与恩惠听到动静,呼吸一滞,惊恐地对视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不安。她们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房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晚路双腿微屈,蓄势待发,正要扑向黑影。小千子眼疾身快,猛地跃起,动作敏捷如林间猿猴。他双手在空中飞速舞动,随后平伸手臂,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稳稳落下。晚路定睛一看,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小千子立在门前,压低声音轻唤:“香玺姑娘。”香玺闻声开门,瞧见小千子手中信鸽,它脚上绑着一封密信。香玺迅速解下信件展开,逐字读着,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轻声喃喃:“是殿下的消息,他说在宫里一切都好,让咱们别挂念。”
“殿下安好便好。”恩惠低声喃喃,神色稍缓,可紧接着,黛眉轻蹙,忧虑再度笼罩面庞,语气凝重:“香玺,比起今日突然造访的陈尚宫,张太医那边倒好应付。平时诊脉查胎儿状况,我早有准备,倒不担心。但临盆时,怎么瞒天过海,实在让我发愁。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
香玺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陷入沉思。过了片刻,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审慎:“临盆计划确实迫在眉睫,得尽快完善。到时候必须想出个周全之策,把张太医和那些女官的注意力引开,让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咱们。”
小千子站在香玺身旁,抬手挠了挠头,眼珠子滴溜一转,兴奋地压低声音说:“女官们的事简单!我在宫里这么多年,知道不少她们感兴趣的事儿。到时候随便挑几件,就说有要紧任务,让她们去办,保管能把她们的注意力分散开。至于张太医,我也有个主意,你们听我慢慢说。”
香玺与恩惠瞬间来了兴致,眼神发亮,急切地凑到小千子身旁。三人脑袋紧挨,低声热烈商讨,话语如密织的网。窗外,夕阳西沉,橙红余晖轻柔洒下,清晰勾勒出他们或凝重、或专注的神情。晚路则手握剑柄,伫立门外,默默守护这场秘话。
不知不觉,夜幕如墨般晕染开来,将四周笼罩。万籁俱寂之时,他们才结束讨论,各自转身离去,身影很快隐没在浓稠夜色中。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峻的考验和无尽未知的挑战。每一步都生死攸关,未来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皆被未知的迷雾所笼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