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寒,马车缓慢地行在雨中。
路过凹地,车轮猛地陷入。
姜霜霜身子一晃,头直接向着车壁撞去。
她闭上眼,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脑处有一抹淡淡温热的触感。
“夫人小心。”
待马车离开凹地,谢昀收回为姜霜霜遮挡的手。
视线从小几上的卷宗移开。
谢昀勾着唇,慢慢转动了茶杯:“夫人可是要问关于陈氏之死所隐藏的真相?”
原本,谢昀准备回府说。
从上马车开始,他家夫人坐立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叙白,我……”
被戳破了心思,姜霜霜不再藏着掖着。
二伯娘陈氏死因疑点重重。
最后因姜大作了人证,轻描淡写地带过。
很明显,姜家并不打算深究。
夫妻俩正在说话,马车突然停下。
紧接着,车门大开,一道黑影跳上马车。
“叙白,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是否应当表示表示,请兄弟去春风楼小酌一杯?”
卫柘大大咧咧地坐上车凳。
发觉对面坐着的是姜霜霜,卫柘愣了片刻,作揖道:“原来弟妹也在,失礼了!”
谢昀有洁癖,他的马车一向不载他人。
卫柘知晓谢昀的破规矩多,声讨多次未果后,每次都是硬上。
他心中思忖,谢昀这才新婚多久,规矩一破再破。
难道,这些规矩也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兄弟的?
重色轻友!
察觉到卫柘走神,姜霜霜回礼,客气道:“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过卫大人。”
若不是有锦麟卫的人相助,巧凝和文嬷嬷结局难料。
只不过,后续那一伙黑衣人藏得隐秘,再无消息。
“小事。”
卫柘干笑两声,眼神闪躲,因找不到话题而沉默。
马车内,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卫兄,今日并非你当值吧?”
谢昀推给卫柘一杯热茶,疲惫地掐了掐眉心。
提到当值,卫柘心头火起:“还不是那狗日的宁远侯,非说京城里藏匿江洋大盗!”
皇上也不好轻易将人打发了,传了口谕。
若不能将吊起方进淮的真凶擒拿,锦麟卫势必追查到底。
抿了一口茶,卫柘重重咳嗽两声:“这么苦!”
谢昀打开小几,见马车里有点心,随手给了卫柘一块。
“葱油酥?”
咸口的,很合卫柘的口味。
吃的太急,卫柘被噎得翻白眼,只得豪饮一碗苦荞茶。
下雨天,喝茶不如烫一壶酒。
姜霜霜盯着茶水,稍显慌乱。
因要来姜府走一趟,她茶壶里备的是去火的苦荞。
没想到卫柘上了马车,她赶忙表态:“夫君,是要请卫大人去春风楼喝一杯。”
卫柘帮了她的大忙,姜霜霜急于还人情。
话音刚落,姜霜霜感觉到谢昀与卫柘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谢昀的神色意味不明。
仔细看,唇角上挑,眸中飞快地闪过笑意。
而卫柘就明显多了。
双眼瞪得溜圆,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住一般。
过了良久,卫柘发觉自己能动了,对谢昀挤了挤眼睛。
谢昀端起茶杯,并不打算接话。
卫柘暗骂谢昀腹黑,小心赔笑地解释:“弟妹,我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不必当真。”
“卫大人,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姜霜霜笑着回应。
她怀疑卫柘是误会了。
男子坐在一起吃酒,她作为后宅女眷,定不会掺和。
不仅如此,她还会为谢昀备上温热的醒酒汤。
新婚夜,姜霜霜已与谢昀达成共识。
至少表面上,她一切以夫君为先,扮演贤妻的角色。
“不如,我派巧凝去春风楼订个雅间?”
姜霜霜态度很积极。
本想说这个银子她来出,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咽下去了。
男子,总要几分薄面。
人情是她欠下的,亲夫妻明算账。
后续,姜霜霜会把银子还给谢昀。
“叙白……”
卫柘求救地看向谢昀,他从不知晓女子竟然这么吓人!
姜五小姐长相柔弱,一出口,字字句句都是软刀子。
扎得卫柘无地自容!
今日若让姜五出银子请他去春风楼,明日卫柘就会成为京城一大笑柄。
这哪里是偿还人情,分明是恩将仇报!
这夫妻二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卫柘对女子的期待感降到最低。
若家中有此母老虎,他这辈子都不想成亲了!
“叙白,弟妹,皇上口谕,锦麟卫离不开人手。”
卫柘面色严肃地抱拳,找了个借口正欲下马车。
“啊,这样吗?那不耽误卫大人当值。”
姜霜霜迟疑片刻,真诚地邀约道,“等您得闲,叙白再请您去吹风里喝酒,如何?”
卫柘一个趔趄,直挺挺地滚下马车。
马车外,传来沉重地响声。
姜霜霜后知后觉,侧头问道:“夫君,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谢昀别过头,看向车窗处。
他用手捂住抽了的嘴角,差点维持不住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他家夫人,绝对堪称吓跑卫柘第一人。
活该,谁让卫柘嘴贱!
春风楼,乃是京城第一大花楼。
去春风楼,哪里是去吃酒,分明是品花。
谢昀向来不沾染花柳之地,他讨厌浓重的脂粉味。
姜霜霜还是察觉有些不对劲,试探地道:“我似乎得罪卫大人了?”
“并未,卫柘他这里不太正常。”
谢昀为安抚姜霜霜,指了指头,极为自然地抹黑卫柘。
卫柘奇奇怪怪,二十好几了说不上媳妇。
这下,姜霜霜懂了。
在谢昀这,只有两种人。
从不以美丑穷富等定论,只分正常的和不正常的。
马车路过锦麟卫设下的关卡,再次行入雨中。
姜霜霜见谢昀已合上卷宗,找话题道:“叙白,春风楼的酒好喝吗?”
“为夫并未尝过,只知晓价钱昂贵,一壶百金。”
春风楼,每个花娘对应一壶酒。
点了相应的酒,便等于叫了花娘服侍。
这般,在很多文人才子眼中,称呼为雅。
“这么贵?”
姜霜霜心头一凛,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接茬!
这下场面话说出去了,无论如何,得把银钱拿出来。
不过卫柘帮了大忙,她虽然心疼钱,却也愿意舍出去。
“啊!”
打开小几,姜霜霜视线定格在包点心的油纸上,毫无预兆地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