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谢府开了晚膳。
丫鬟婆子刚布菜,谢昀准时打了帘子进花厅。
姜霜霜忙起身相迎,笑容满面:“夫君,今儿下衙这般早?”
得了诰命封赏,姜霜霜无论如何要对谢昀道一句谢。
“回府看看。”
谢昀净手,坐在姜霜霜身侧。
姜玉蓉被押送到刑部大牢,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下晌把避子丸牵扯的案中案定案以后,谢昀才得知龚达身边的小厮服毒了。
目前线索中断,除了被小厮咬出的姜玉蓉。
秦氏照例吩咐丫鬟,把谢昀和姜霜霜喜欢的菜色安排到二人近前:“叙白,晚膳后还要回衙门?”
“娘,衙门还有卷宗等待批复。”
回府一趟,是谢昀挤出来的时间。
用过晚膳就得回去,不然刑部同僚又要来府上要人。
提到同僚,谢汀兰抿了抿唇。
她刚回府,谢府门前跪着十几个披麻戴孝的下人。
青天白日,非要堵在谢府的门口。
引得左右两府的下人,频繁探头探脑。
姜霜霜一整日没有出府,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龚府的人?”
“是,龚尚书赔了小弟一万两银子,心中不甘,指使下人闹事。”
尤其是谢晗洗清冤屈,龚家那边受不住了。
那些下人坐在谢府面前哭丧,纯属是恶心人。
提到此,谢汀兰气不打一处来。
“我今日在典当铺子,发现了娘送的陪嫁,查出是宁远侯府典当了我的首饰。”
与秦氏说开了以后,谢汀兰心底那根刺彻底没有了。
她直接带人找上宁远侯府,追讨方锦绣从她这借走的首饰。
结果可想而知。
侯府指着卖她嫁妆维持表面的光鲜,死皮赖脸不认账。
秦氏倒是看得开,安慰道:“破财消灾,既然方家都开始变卖产业,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
侯府又如何,并无实权。
方家的名声臭了,京城高门避之不及。
“娘,话虽如此,但我付出这么多年,总要捞回一些损失。”
谢汀兰不差银子,只是不想再吃亏罢了。
她偷瞄了一眼姜霜霜的小腹,说不定现下已经有了侄子侄女。
她这个做姑母的,总要有所表示。
谢昀给姜霜霜夹菜,闻言淡淡地道:“大姐,等时机成熟,你那些陪嫁便会拿回。”
宁远侯府还是要脸的,偷偷在暗地里交易。
谢汀兰的首饰,值钱的皆为宫造,方家不敢私自售卖。
“什么时机?”
肉包子打狗,谢汀兰并不指望了。
她上门是表明态度,对方家再无留恋。
姜霜霜听明白了谢昀的弦外之音,猜测道:“抄家?”
抄了宁远侯府,所有财物充公。
以谢昀的本事,拿回陪嫁不难。
谢汀兰被哄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她正要夸赞几句,只见一旁的秦氏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汀兰,吃饱了就离席吧。”
“娘,我刚坐下,我还饿。”
谢汀兰挑眉,她光顾着说话,只吃了几片菜叶子。
娘这就不让她吃了?
她现下又不改嫁,不必在意身段。
为了庆祝姜霜霜被封赏诰命,谢汀兰做好大快朵颐的准备。
见女儿不解,秦氏眼皮跳了跳,笃定道:“不,你不饿。”
谢汀兰:“……”
还不等她反应,人已经被秦氏拉走,离开了花厅。
丫鬟婆子悄然退下,花厅内清场,只留下谢昀和姜霜霜夫妻二人。
满桌佳肴,气氛突然沉静。
姜霜霜不安地欠了欠身子:“叙白,娘是为你我二人留下空间?”
“霜霜,为夫陪伴你的时间着实有限。”
为此,谢昀有些愧疚。
作为大齐重臣,谢昀日理万机。
而女眷则不一样,被后宅的一亩三分地束缚。
大多女子都用琴棋书画,礼佛打发时间。
这些,姜霜霜都不是很感兴趣。
每日起身后,坐在花园中。
品茶赏景,望着刑部衙门的方向,一直等到迟暮。
谢昀披星戴月回府,又在天光未明之前离府早朝。
日复一日。
“叙白……”
姜霜霜沉默,看得出来,谢昀似乎对她有所误解。
难道在谢昀眼中,她是形单影只,独守空闺的怨妇?
实际情况是,她每日睡到自然醒。
早膳大厨房精心准备,吃饱喝足后在花园里遛弯,喂喂肥锦鲤。
下晌去前院书房,要么看卷宗,要么写话本。
偶尔面对夫君,有小别胜新婚之感。
她没说的是,最近京城里戏班子和茶楼都在说的奇案,出自她的手笔。
姜霜霜化名“霜杀”,已经超过最火爆的“暗秦”,登顶。
话本子卖得火爆,财源滚滚来。
而且为解气,其中一个惨遭杀害被切成一千片的人渣,用了方进淮的名字。
当然了,原名过于直白,姜霜霜巧妙地改成“方锦淮”。
上辈子当够了社畜,被惨无人道的九九六摧残,这辈子锦衣玉食。
公婆宠她,大姑子依赖她,小叔子敬她。
除了吃喝买买买当咸鱼,她什么都不想干。
到底做什么,让谢昀有如此大的误会?
“叙白,我自己在府中也挺好的,反而是刑部衙门那些大人,不能没有你。”
姜霜霜握住谢昀的手,垂眸低声道,“不过,你要注意身子。”
这段时日,来福不在。
姜霜霜安排了下人,定时去刑部衙门送吃食。
“霜霜,为夫定不负你。”
姜霜霜的真心话,听在谢昀耳朵里,有强颜欢笑的意味。
他心中盘算,最多一年,必定将一品诰命的朝服,送入自家夫人手中。
夫妻二人对视,充满温情。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谢昀离开之前,问道:“霜霜,姜玉蓉被关在大牢,你可要探视?”
“方便吗?”
之前姜霜霜不提,是不想谢昀为难。
人关在刑部,最容易蹚浑水。
左右姜家三房被除族,她与姜玉蓉只有交易的关系。
就算袖手旁观,也没什么。
“夜里,为夫派人来接你。”
谢昀直视姜霜霜许久,他给她最好的尊重,便是坦诚。
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隐瞒。
夜半时分,零星地掉了几滴雨点。
大牢门口,两名守卫正倚在门边打盹。
听到脚步声,其中一人猛地惊醒,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