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巧凝上前一步,挡在姜霜霜面前。
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低声说道:“奉刑部侍郎之命,前来探监。”
守卫接过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
确认无误后,这才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姜霜霜快步走入大牢,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夹杂着腐朽和血腥的气息,令人作呕。
她皱了皱眉,抬手掩住口鼻,顺着昏暗的甬道一路往里走。
牢房深处,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姜玉蓉蜷缩在角落,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
看到姜霜霜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黯淡下去。
“你怎么来了?”
姜玉蓉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姜霜霜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龚达的小厮服毒,那就势必要查出龚达在见姜霜霜之前见的人。
亦或是,有人愿为姜霜霜作证。
“那晚你去春风楼见的人,若是愿意站出来……”
姜霜霜给姜玉蓉指引方向。
沉默了好一会儿,姜玉蓉苦笑了一声:“五妹妹,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被关押到刑部衙门,作为嫌犯,并非不可探望。
然而差不多一整日了,姜家没有一点动静。
“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姜霜霜虽然如此说,却也知有多难。
“转机?”
姜玉蓉猛地抬起头,勾起一抹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爹已经放弃我了,姜家也放弃我了!我现在……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最让她难过的,是娘亲李氏。
娘到现在,不曾派人来,哪怕送点吃食。
“你娘未必知情。”
姜霜霜皱皱眉,把碧衣找到府上的事说了。
姜玉蓉一听,镇定下来。
“五妹妹,龚达暴毙后我找你,其实是想向你求救。”
因官差上门搜查,找的不是她,姜玉蓉掉以轻心,失去先机。
“你被除族也好,姜家的根子烂了。”
姜玉蓉心中绝望,因而没有顾忌,“姜元洲与白祈在春风楼私会,被我撞破,我与白祈做了个交易。”
如今看来,是她过于自信了。
“姜元洲断袖,大嫂腹中的孩子,是小厮平安的!”
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
姜玉蓉握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五妹妹,我要改了交易,之前给你的银子不用送回,求你把消息传出去!”
她可以死,但是姜府也别想好!
尤其是碧衣,在她身边图谋不轨。
碧衣是姜兴怀的庶女,也别瞒着了。
“这个给你。”
姜玉蓉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把金钗拧开。
断口处空心,藏着一张字条。
姜霜霜接过打开,迟疑道:“这是……”
“万通钱庄的信物。”
姜玉蓉给的毫不犹豫,“祖父的画作,留在府上不安心,我便提前把此物藏到了钱庄。”
夹缝的证词,作为云家巫蛊案关键证据。
姜霜霜小心放好,犹豫了下还是道:“你晓得,这个东西关键时刻可以救你的性命!”
把证物交出,代表姜玉蓉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牢房内一片死寂。
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映照出姜玉蓉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
良久,她怅然地道:“五妹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算不上好人,却也没做过大恶。”
姜玉蓉被下牢狱,这个节骨眼,龚达的小厮死了。
背地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控制一切。
“若是成王有心,作为即将被娶进府的续弦,我会如此惨淡?”
姜玉蓉脑子清醒,没有转机。
若不出所料,她会为此顶罪。
左右,逃不出一个死。
“刑部衙门,并非无孔不入。”
在吃食和水中下毒,来个死无对证太简单了。
末了,还可以此来刁难谢昀。
为整个刑部衙门,扣上看管不利的罪名。
“五妹妹,对不起。”
姜玉蓉站起身,郑重地鞠躬致歉。
她曾因嫉妒红了眼,还想着破坏谢昀和姜霜霜的亲事。
“我与小谢大人并不相熟。”
姜玉蓉心高气傲,谢昀冷漠如冰。
二人有过对话那次,着实气得她吃不下饭。
事实是,姜玉蓉没有这个福气。
“我还有个心愿,四妹妹她……”
陈家有此遭遇,导火索就在她这。
姜玉蓉希望姜霜霜顾念姐妹之间的点滴情分,去寻姜玉珍。
欠下的债,这辈子她未必还得清了。
“我可以帮你传消息给姜大夫人……”
最重要的东西到手,姜霜霜还有些回不过神。
姜玉蓉则是摇摇头:“不必了。”
娘李氏,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有姜元洲。
作为长子,姜元洲被寄予厚望。
“若娘知情,必定还要自我折磨一番,最后选的人是姜元洲,那又何必?”
姜玉蓉的才学有水分不假,却也苦读多年。
男子在外建功立业,而她用才学和相貌堆砌,不过是为嫁对姜府有助力的人家。
作为一枚棋子,姜玉蓉累了。
姜霜霜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守卫提醒:“探监的时辰已到。”
姜霜霜站定,离开之时道:“我只知道,世间是有公理的,龚达不是你杀的。”
就算姜玉蓉顶罪,最终也会洗清冤屈。
只不过……
如果迟来的昭雪,还有意义吗?
回府三日后,从刑部衙门传来姜玉蓉的死讯。
当晚,谢昀再次回府。
姜霜霜正在池边喂锦鲤,听到脚步声,缓缓回过头。
“叙白,朝中的人可有对你为难?”
姜玉蓉死了,龚达的案子草草结案。
龚家与姜家达成了和解,并未上门闹事。
“霜霜放心,皆在计划之中。”
谢昀接过姜霜霜手中的鱼食,盯着张大嘴巴的锦鲤道:“迟来的昭雪,即便是洗清冤屈,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如云家的案子,耽搁了十几年。
时间掩盖了一切,当年轰动一时,百姓们早已不再提及。
“冤假错案,本是一本烂账。”
正因如此,谢昀在批复各地卷宗时,从来都是小心谨慎。
稍有漏洞,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姜霜霜靠在他身侧,压下心底的心慌:“叙白,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