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产婆看着门口高丽纸晃动的黑影,一脸心虚。
“巧凝姑娘,刚刚老婆子呵斥了大齐的首辅?”
瞧瞧她干了什么!
产婆如梦初醒,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莫不是昏了头了?
产婆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呲牙咧嘴,挣扎地自欺欺人。
刚刚,不过是做梦罢了。
然而只有片刻的工夫,产婆马上被拉回到现实中。
巧凝不明所以,重重地点头:“是啊,你不仅呵斥了大公子,还把人关在门外。”
产婆:“……”
她完了。
等首辅夫人成功诞下子嗣,她该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思及此,产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极力辩解:“这么做,也是为大少夫人考量。”
都说女子生产污秽,不过是个借口。
谢首辅到底是文人,哪里见过血腥。
产婆干了几十年,见多识广。
“巧凝姑娘,老婆子也不是没见过恩爱夫妻,也有男子陪同女子生产,但是见到那一幕……”
产婆绞尽脑汁,支支吾吾。
男子见了血腥,言语间各种安抚。
但实则受了惊吓,再不肯行房。
巧凝根本不听产婆的解释,只问道:“大公子在门边,是否会影响大少夫人生产?”
“倒是不影响,只不过……”
产婆用帕子抹了额角的汗,她有很大压力。
虽然经验多,但都是与后宅夫人打交道。
当朝首辅在,她喘不过来气。
“你早说啊!”
巧凝风风火火冲出门,直白地道,“大公子,您离产房远些,产婆都被您吓到了!”
房内,正在端着热水的产婆:“……”
还不等巧凝继续撵人,院内候着的婆子冲出,对着谢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首的婆子面色冷凝,没的商量。
谢昀垂眸,叹了口气。
也不晓得自家夫人如何管理谢府下人,若他与夫人的利益冲突,谢府下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姜霜霜那边。
“要不,我去窗边等待?”
谢昀与下人商议,语气莫名地卑微。
姜霜霜生产,他必须陪同,这是底线。
两方还在僵持,姜霜霜的娘亲文氏得到消息,火速地赶到谢府。
文氏见状,有些心疼女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扯一条红线,绑在霜儿和叙白的手上,就让叙白在窗户附近等候,陪着说话,如何?”
巧凝摸了摸鼻子。
隔着窗户,名正言顺地陪产。
这比在门口乱转,强上许多。
等文氏进了产房,姜霜霜正躺在产床上发呆。
其实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姜霜霜莫名地多了几分焦虑。
偶尔会在夜里惊醒,开始胡思乱想。
令她感到不解的是,上辈子的点滴,在一点点地变得模糊。
有时候醒来,经常会有“我是谁,我在哪”的那种不真实之感。
大齐医疗水平低下,没有剖腹取子这一说法。
而她现在,一脚迈入鬼门关。
正想着,手腕上的红线扯了下。
“霜霜,为夫已经找皇上提前告假,等你生产后,为夫带你去江南见世面。”
谢昀隔着窗户,提高了音量。
这次去江南是为兴修水利,带着姜霜霜一同前往。
不着急赶路,就算是变相的游山玩水。
“真的,你没诓我?”
姜霜霜突然精神了些。
“千真万确。”
此番去江南,顺便把谢汀兰的儿子们接回。
谢昀咬牙道:“即便是你想去看男子跳舞,为夫也是支持的。”
“什么男子跳舞?”
文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江南还有跳舞的男子,那岂不是伤风败俗?”
姜霜霜:“……”
都这个节骨眼了,谢昀还在这夹带私货。
明着是答应她,实则找娘文氏告状。
腹黑,无耻!
肚子突然抽动了几下,而后停了片刻,隐约的痛感再次席卷。
见红了。
隔着窗户,谢昀看不到内里的情形。
他双手握拳,手中满是汗水。
这辈子,有一子足矣。
谢昀发誓不再要子嗣,没的把姜霜霜推入险境。
而他身子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产房内,血腥味浓重。
产婆犹豫了下,来到窗边,把窗子推开一个小缝隙。
与谢昀四目相对,产婆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位谢首辅,看着她的目光凌厉。
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来,把她拖出去砍头了。
真是冤啊!
谁家妇人生产不见红,不遭罪?
产婆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她看向巧凝,提议道:“谢首辅站在窗外,也有些碍事了。”
看到他的影子,产婆打怵。
等会她还要看看胎位是否正,若是孩子先出了脚,还要按摩。
“懂了!”
这个时候产婆最大,谢昀一个帮不上忙的,靠边站。
巧凝麻利地剪断红线,再次出门将谢昀撵走。
谢昀:“……”
窗外,门口都没有了人影。
那股巨大的压力消失,产婆轻松多了,不再束手束脚。
房内用不着那么多人 ,产婆清出去几人。
见巧凝端来红糖燕窝小米粥,产婆劝道:“大少夫人是头胎,没那么容易生产,还是要先补充些体力。”
“好。”
因紧张,姜霜霜这会儿有些口渴。
小米粥的温度刚刚好,入口后,她面色稍缓。
听说头胎的时间长,有些妇人甚至要被折磨一整夜。
姜霜霜直接提出要求:“娘,我想吃肉丸子。”
肉丸子,是北地年节家家户户喜爱的美食。
今年过年,文氏担心姜霜霜胎儿过大不好生产,愣是没有吩咐下人做。
除夕夜,姜霜霜只吃了几片菜叶子。
这会儿她馋了,主动提出要求。
文氏无奈点了点姜霜霜的额角,败下阵来:“娘这就派人给你做。”
炸肉丸子,并不是用猪肉和葱姜混合那么简单的。
若想味道更香,需要加上文氏秘制的虾油。
见文氏答应,姜霜霜直接坐起身。
被巧凝搀扶,在房内踱步。
窗外,一时间过于安静了。
没有谢昀在,姜霜霜没有主心骨,心中打怵。
她向四周看了一圈,问道:“叙白呢?”
虽说,大齐把男子陪产视为禁忌,可谢昀不在,姜霜霜难免心慌。
话音刚落,只听谢昀沉稳地回道:“霜霜,为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