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医生
昏暗的大厅里，密密麻麻的转运床摆放在两边，它们歪七扭八，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它们全部被整齐的白布盖住，在昏暗的光线中，渗出阴森森的气氛。
但这对于见惯了大场面的亚瑟来说并不算什么，西部吃人的变态他也见过不少，无一例外都被他送去了地狱。
寻到了声音大致传来的方位，亚瑟粗鲁的掀开周围的白布。
更加浓郁和恶臭和血腥味冲击着他的鼻子，都是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几乎要打消亚瑟继续寻找下去的欲望。
显然，这大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场”，怎么可能会有幸存者。
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时。
那别样的呼吸声再度传到了亚瑟的耳朵，就在他的左手边。
揪住白布的一角，亚瑟直接掀起了那块覆盖着的白布。
一个身穿黄色制服，大概三十几岁的女人正躺在上面。
她的脸上存在大面积的挫伤，四肢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扭曲，像个被损坏的玩偶。
女人的脖子上有很深的撕裂伤，这深度绝对是致命的。
不过，在灯光下，她脖子处的伤口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随着她的呼吸，那个狰狞的伤口也时不时张开。
看来是这里的清道夫误以为她死了，于是直接丢到了这里。
至于她为什么活了下来。
呵！
这个见鬼的时代，既然能存在四枪都打不死的怪物，怎么就不能存在被割开喉咙后，还活着的女人。
手抓住女人的衣服，亚瑟发力，准备把她扛在肩上。
但随着他的发力，剧烈的疼痛感自亚瑟的手腕处传来。
看来是他的手腕承受不住那把手枪的后座力，骨裂了，现在根本无法发力。
不得已，他只好将那白布扭成绳子，再把那女人绑到背上。
“法克，还挺他妈重。”
嘴上骂骂咧咧，亚瑟直接离开了这里。
夜里的夜之城，确实要比白天的它更有滋味些。
各色的灯光和肆无忌惮的户外全息投影充斥着它的夜，而恰到好处的黑暗又能将它的恶心遮盖起来。
出了大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化工业废气的味道，这是一种尖锐的恶臭味，就像是油漆和毒气搅合到了一起。
亚瑟瞬间就明白了他现在身处何处——
沃森区，城北工业区。
但这个工业区已经被资本废弃了，街道两边，那极具工业风的铁网上攀附着斑驳的锈迹。
街边的工厂都已经死了，有野草从它们的边角处冒出来，显得格外荒凉。
漩涡帮那群尸虫就蜷聚在这里，同时也代表着，这里的黑夜并不安全。
这里的丑陋没人愿意提及，如果夜之城是一个美人，这地方就是她滑嫩皮肤上生长的毒疮，流脓的那种。
亚瑟选好方向，就朝着南边走去。
在那个方向，有一排整齐的高层公寓，将城北工业区彻底隔绝在夜之城之外。
它们是遮疮的薄纱。
迈动着沉重的脚步，阵眩晕感不住的侵蚀着亚瑟的大脑。
那些药物还在持续不断的影响着他。
亚瑟的肌肉像是溶解了般，力气如潮水般褪去，眼前的世界在扭曲旋转，紧接着，他一头栽倒了地上。
他再次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在这黑暗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被囚禁灵魂的牢房中。
原身的一切都在失去控制。
记忆、情感、它们像是失去了父母的乳燕，一股脑的朝着亚瑟的灵魂涌来。
那记忆是如此贫瘠，贫瘠到几乎与时代脱节，但就是在这贫瘠的记忆中，剧烈的情绪庞大到几乎要冲垮亚瑟的灵魂。
委屈、无辜、愤怒、仇恨、再到深深的麻木....
即使是以亚瑟的意志力，他依旧感觉到了灵魂的岌岌可危，如果被这些混乱的情感冲击到灵魂中，他一定会变成个疯子。
用尽全身力气，他挣扎着，希望能逃出这个该死的囚笼。
但那汹涌的情感已经几乎淹没了亚瑟，他的思维愈加混乱，真正的死亡正在笼罩他。
“喂！小子，醒醒。”
外界，响起了一道低沉而沙哑的男声，就像是递给亚瑟灵魂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拼了命的抓住，艰难的睁开了酸涩难忍的双眼。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男人正弯着腰，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对方也察觉到了亚瑟的苏醒，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缓缓直起身，离开了亚瑟面前。
“呃啊。”
苏醒后，浑身上下都传来剧烈的疼痛，简直像是他的血肉正被一寸寸的撕裂。
艰涩的抿了抿嘴唇，亚瑟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剧烈的疼痛又把他狠狠的按了回去。
无力的躺回床上，他艰涩的开口，费力的吐出几个字。
“哪儿，这....啊。”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他就再次痛呼出声。
嗓子里好像被塞进一块火炭，那灼痛感迫使他闭上了嘴。
“好好休息，小伙子。
你的身体被注入了一种针对神经系统的有机毒药，瘫痪了一段时间。”
在亚瑟恍惚的视线中，那道人影在一个仪器前造作起来，幽蓝色的光照在对方脸上。
“为了重新激活你的神经系统，我不得不加大了一些特殊药物的剂量，这会导致你全身都出现严重的幻痛。
不过别担心，这种幻痛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
这人说话时的语调不急不缓，带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我带你回来时，你的神经系统几乎停止了运转。”
亚瑟没有回答，他静静的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幻痛，活着的感觉。
这可比被杂乱的情感吞掉灵魂好多了。
同样，因为刚刚的危机，亚瑟的灵魂和原身的记忆进行了彻底的融合。
那种旁观的割裂感、与世界的隔阂，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真的又活了过来，还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像是未来的世界。
亚瑟曾被昔日所谓的“文明”逼得走投无路，而现在看来，这世界好像也没因为这狗屎的“文明”变得更好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遍布亚瑟身体各处的幻痛也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这是个昏暗的环境，但却意外的干燥，清净。
离亚瑟不远的地方，那个医生躺在一张躺椅上，他前面是一块小小的屏幕，时不时从里面传出疯狂的喝彩声。
奇怪的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对方还戴着一副漆黑的眼镜。
似乎是察觉到了亚瑟这边的动作，他回过了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看来你有所恢复，我建议你马上检查检查自己，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子。”
亚瑟费力的坐起来，他正躺在一张科技感满满的手术椅上，周围是布满了监视他身体情况的屏幕。
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亚瑟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响了起来。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正式的和人交谈。
“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的身体里被注射了一种药物，我从未见过。
它们是大分子，却可以骗过神经细胞的识别，通过胞吞正常进入细胞。
总而言之，我没有将你细胞中的那些药物处理掉，所以你还存在着很大的风险。”
那医生来到了亚瑟身前，顶着一头干练的黑发。
他强壮而高大，虬结的肌肉将上身的深色衬衫撑的鼓鼓囊囊，左臂上纹着大面积的纹身。
这样的卖相可不像是一个医生。
“所以说，我还是会死，对吗？”
亚瑟低着头，像是在喃喃自语。
“孩子，乐观。
我说过，那种药物我并不认识，所以它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暂时也是未知的。”
那个医生轻轻拍了拍亚瑟的大臂，这种突兀的自来熟却不怎么招人厌烦。
抛开他的外表，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坦荡的气质。
“乐观会带来好运，不是吗。”
松开了捂着头的双手，亚瑟看向了这个站在自己身前的医生。
重活一生，虽然他已经彻底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但这陌生的世界还是给他种不真实感。
这个医生的存在倒是将这感觉驱散了些。
“医生，你叫什么？”他问道。
“维克多·维克托，而且我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医生。”
对方笑了笑，反问回来。
“你呢，能在城北工业区捡一条命回来，已经算是幸运了。”
亚瑟勉强牵了牵嘴角，看着对方，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亚瑟...
亚瑟·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