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王宫一片寂静,除了清洁工人在里里外外忙碌,还有一个高挑的黑色长发身影进入到主楼电梯。一路上到接近最高层的地方,张偃月从电梯里走出,径直走到右侧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相比曾啸羽的房间不仅大了接近一倍,空旷处都有奢侈的装饰品填补,随便一件都是用金币为单位衡量的。办公室中间有一张不小的办公桌,桌上一摞摞文件纸张堆的井井有条。这会办公室的主人已经在忙碌,对于张偃月的到访有一点点意外。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办公室主人声音有点尖细,一头深灰色短发,剪的干净利落。见到张偃月也不慌张,停下手头的工作向她搭话。
“来看看我的老同学诗严,不可以吗?”张偃月开始欣赏起诗严房间里的宝贝。
“如果真的是来看我的,那我可太高兴了。”诗严高兴地说。
“当然了,只是还有一点小问题而已。”张偃月转而面向她。
“什么问题,有话快说我可忙着呢。”
“你以前对我可有耐心了。”
“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你也一样。”
张偃月打量着自己的手指,诗严的嘲讽好像没听到一样。
“我听说,那个女孩要进王室。”
“哪个女孩?”诗严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说呢?”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那你也不要明知故问。”
张偃月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诗严。
“是,她的申请已经收到了。”诗严摆摆手。
“是你逼她的?”张偃月几步走到她的桌前。
“至少,不是,我。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对面那帮人,他们的提案是直接要了那个女孩的小命。”
“你们!”张偃月抓住她的衣服,诗严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哪有我们,为了各自利益说话的几个人而已。而且她加入也没什么不好的,王国给的好处真挺不错的,一般人舔着也要去。”诗严一点都没在怕。
“你别想用这种方式控制她。”
“啊啊,说了不是我想的。”诗严拍了拍张偃月的手。
“控制欲过强的明明是你好吧。她才来王都半年不到的时候,你就找了个借口去见她。”
“那是意外,我没想到她会在月曜家。”张偃月松开诗严的衣服,诗严也没整理,就这么坐下了。
“嗯嗯,我明白,然后你还碰巧知道了她要申请编制的事。”
“不全是意外……算了,和你说这些没有意义。”张偃月放弃和诗严耍嘴皮子,在诗严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哈,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我就不说了。”诗严托着下巴看着她。
“我要是说的过你,这位子就是我的,不过你让我来我也不来。”
“所以你真是来和我聊天的,我好开心。”
张偃月翘着腿,不想和她说这种没用的东西。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来是想干什么的,我只是想问,你不会真把她当成你女儿了吧?”
“和你没有关系。”
“仇闫宇和夜殇的死跟你也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他们的女儿呢?”
张偃月不回答,两手靠在椅背上面。诗严看着她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心里挺无奈的。
“她会加入王室护卫队,只要守着这里就行,绝对安全。”
“谢谢你。”
“和我没关系,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但是她不会和普通人待在一起,这我不能掌控,你应该能理解。”
“双刃?”
“对……”
还没等张偃月动手,诗严就已经拿手护好自己的头了。
“凭什么把她和那帮杀人犯放在一起?”张偃月咬牙切齿,但还是没有动手。
“他们也不全是杀人犯,而且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王室有足够多的手段可以确保他们按要求办事。”
诗严放下手,坐得离桌子近了一点。
“再说了,现在没有哪个杀人犯能杀的有她一半多,之前所有的行动记录加起来她应该杀了有四十多个人。”
“四十七。”
“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我记不清,如果再年轻十岁我肯定比你反应快。而且你知道实际数字肯定比记录数字多得多。”
“那都是王室让她和她的族人杀的,而且最后还过河拆桥,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你知道,我知道,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吗?”诗严看了看门口。
“但事实就是她身上背了四十七条人命,王室不可能把这种人和普通人安排做同事的,尤其是,这种工作。”
张偃月握紧了拳头,诗严看在眼里,心里没有一点担心。气氛变得僵硬起来,最后张偃月长叹一声,扶额闭眼。
“说真的,你去楼下办理手续把她领养了吧,那家人可不是很想养残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
“你从来就没有对人那么关注过,不管是谁。恋爱你不感兴趣,平时也很少和朋友交流,宠物也不养,你完全就没有情感交流的渠道。你很关心她,而且和她的父母是熟人,我觉得领养她合情合理,释放你积攒已久的母爱。”
“我和病人的沟通就是我的情感交流,我也没有那种情结在身上。”
“那你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吗?我不知道你行为逻辑的出发点是什么,这样我就没法真正帮到你。”
“我是孤儿,她本可以不是。我只是不想她经历我经历过的事情,懂了吗?”
“懂。但她可没你当年那么引人注目。”
张偃月看着诗严,似乎在想着什么,诗严静静地等着她。
“你知道她有对象,对吧?”
“月耀的小女儿,不得不说月耀心还真大。”诗严打趣道。
“等她来了以后,你最好想办法保护好月耀家那个小丫头。”
“家属的安全保障是最基本的,大家都知道啊。”
“你不懂我在说什么。”张偃月走在诗严桌前。
“如果,残,她的爱人,月天,像她父亲一样因为你们的过失而出了意外,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
诗严疑惑地看着张偃月的双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会比当年的夜殇还要恐怖,你就等着再看一次炽血族的女人大开杀戒吧。”
张偃月一字一句,说得诗严后背发凉。
“怎么可能?不说王室想制服一个二级绰绰有余,学院里的老师对她的看法都是没有任何暴戾烦躁的倾向,而且虽然冷淡了一点,她待人还是很真诚的。不管你张偃月承不承认,夜殇她本身就有狂躁症的表现。”
诗严不太相信,但以她的认识,张偃月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因为嗜的原因所有炽血族人都有轻微的狂躁症,你猜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
“因为她,天赋异禀?如果不是这样那天嗜就不会被她带走了。”
“她不是没有感情,她在压抑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她父母的死她都忍了,但是她绝对不可能再忍受失去月耀家的那个女孩,月耀告诉我她为了那个女孩真的什么都能做。”
诗严说不出话了,默默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张偃月。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不会帮你们制服她的。”
张偃月扔下一句话,起身离开。诗严拿出一份空白的文件纸,又在文件堆里翻了翻,挑出好几份文件放在一边。突然一张熟悉的照片闪过,诗严犹豫了一下,抽了出来。
“风险评定:低,没有伤人倾向,情绪状态稳定,潜在威胁暂无。”
残的照片在最上面,下面有这样一段话。诗严看了看,又把它塞回了文件堆。
“哦……”月天看到兰芝和若叶静牵着手,总算是知道兰芝夜不归宿干什么去了。
“真是太好了。”兰芝终于恢复了文静的样子,月天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嗯。”兰芝蹭了蹭若叶静的脸,幸福地笑着。
“残很快就会回来的。”若叶静看月天的表情有点怪,以为是残不在让她心里很难受。
“我这几天写了好几页的出行表,残回来得越晚,她要陪我做的事就越多。”月天的表情变得阴暗。
“呃。”若叶静扭头去看兰芝,兰芝一直贴在她的脸上,好像完全没听月天说话。
“残应该会喜欢的吧?”若叶静心想。
残和郑紫清走在浅浅的草地上,草的高度勉强到脚踝。残走着走着突然浑身一抖。
“好冷。”残感觉背后有股恶寒。
“有吗?”郑紫清摸摸自己的手臂,看着头顶晴朗的蓝天和青云。
“还是这种地方的天好看啊,在王都很少有这么好的天。”
“王都空气质量很差。”残很赞同的样子。
“就是啊。大的生产工厂为了节省运费,有一些直接建在了郊区,风向一遍废气就全跑到王都里了,更不用说那么大的人口密度,日常生活和使用魔法产生的废气也是大问题。”
残不喜欢说话,但是郑紫清发现她是个很好的听众。有时候残会根据她的话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虽然郑紫清经常答不上来,但总能让她有说下去的欲望。
“你想当环境工程师?”残问道。
“不,那个干起来可累了,我只是有空的时候去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我记不住知识,成绩很差。”
“对于感兴趣的东西肯定记得更牢一些啊,只不过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也要掌握应试的技巧,这算是一种能力的体现。”郑紫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话说你……”郑紫清回过头来倒退着走,身边的草突然拔高到了腰际,残也不见了。
“不会吧?”郑紫清掐了自己的脸一下,还是疼的,真实的那种疼。
“残?”郑紫清呼喊着残的名字,生怕梦里的情景再现。
“喂。”郑紫清感到手臂被人一拽,身边的草地又变回低矮的样子。残抓住她的手,十分疑惑。
“你在发呆。”残说。
“幻觉,不知道怎么就陷进去。”郑紫清感觉有点晕眩。
“那可能接近了,有的石灵拥有精神方面的异化魔导石,可能被埋在地下了,你能给自己施加精神保护的魔法吗?”
“可以,你不需要吗?”
“我有方法自己摆脱,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嗯。”郑紫清用法杖抵着额头,脑海中的不适迅速消散。
二人不再闲聊,一前一后地往草原深处前行。走了相当一段距离以后,草地上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块。
“这是石灵的碎块。”残捡起一块小小的碎渣。
“石灵应该是这种石块浮在空中围绕着一块异化魔导石的吗?”
“最小的只有一颗,大的会有几颗十几颗,石块也会大很多。”残打量着地上的几个石块,相邻两面的颜色不一样,显然是裂开的。
“像是有几颗异化魔导石的中等石灵。”
“它们会自然……死掉?”郑紫清很不解。
“魔导石几千年都不会有变化,这些裂痕不会超过两年,有人拿走了异化魔导石。”
“这种东西拿去卖很值钱吧?可以理解。”郑紫清看着残,残的表情却不太好。
“市场上已经断货很久了,说明有人有货却不卖。我们此行的寻找结果可能很不乐观。”
残和郑紫清继续走着,路边零零散散只有碎块,一个漂浮的石灵都见不到。
“再走就要到森林了哦。”郑紫清提醒道。
“我知道。”残有点泄气,但天色尚早,还有一点时间。
“横向探索。”残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
二人又走了一段时间,一路的景象就像是复制粘贴来的,郑紫清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区别。
“今天就这样吧,还有好几天的时间。”走了一天,郑紫清其实很累,但残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她也不好意思再去烦她,只好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向她提议。
“嗯。”残小声答应,拖着步子往回走。
“明天一定会找到的。”
“嗯……”残被动地应着,郑紫清感觉残已经想放弃了。一整天一个石像都没有看到,更别说还要挑适合月天的属性。尽管郑紫清不愿看到残这样消沉,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到草原边缘的郊区,她们找了一家民宿住下。
“石灵?那种东西早就没有咯!”民宿楼下路边的大妈揣着手说。
“怎么会?”残的情绪跌落谷底。
“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放放羊老远还能看到好几个,现在大半年了一个都没有看见过啊。”
“你瞎说,我前几天才看到过嘞。”另一个大妈插嘴。
“年轻人,现在确实少了很多,但不是完全没有,如果你想要那个什么东西,还是可以再找找看的。”
“我看你是老花眼了,我怎么一个没见过。”
“你才老花眼呢。”
几个大妈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郑紫清看残被夹在中间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明天最后一次,傍晚之前找不到我们就回去。”回到房间,残坐在床上说。
“可以多去几天的,我没意见。”
“可能性太低,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抱歉让你多陪我一天。”
“没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残听着郑紫清的话,坐的地方挪远了一些。
“作为朋友,我和你相处还是很愉快的。”郑紫清重新组织了一遍措辞,残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真是的,你别太敏感了,弄得我很尴尬。”郑紫清埋怨道。
“对不起。但是以前有女生因为这方面的事在背后说过月天坏话,我不想让月天在同学之间被言语攻击。”
“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啊。”
“月天很容易被影响,所以我尽量不会和别的女生太多接触,别人会想多的。”
“那我们……”
“你和我年级差得比较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