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正在岗位上认真地记录渔船信息。她的另一只手握着法杖,依然进行着魔力运转的练习。此时的她已经不需要全神贯注就能实现魔力的变化,做这个练习的目的还是让它成为肌肉记忆,下意识就能够用出来。她放下笔,拿过桌边的小纸袋,里面是残早上给她买来还没吃完的半个面包。虽然已经不是刚出炉热腾腾的味道,但月天吃着还是暖暖的。
“嗯,海风还是舒服,但这冬天会不会很冷啊?”
月天踩了踩石板做的地面,四处望着看看风景。说实话海面她已经有点腻了,现在过了出港的时间没几艘船,也没有什么超级大鱼的阴影那种让人兴奋的画面。她转身走到面向城内的窗口,还是看看摆摊买菜有意思一些。
“唐雁她,真的喜欢吃苦瓜?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个?”月天看着花花绿绿的蔬菜鱼肉,忍不住猜想起来。猜着猜着她偷偷溜到另一个窗口,看看边上岗位的唐雁在做什么。
唐雁靠在窗边,低垂着脑袋像是窗台上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月天悄咪咪看了一会,发现唐雁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滑,脑袋一下磕到桌上摔倒在地。
“不好!”月天赶忙带着法杖匆匆下楼,一路狂奔到唐雁的岗位。月天匆匆赶到的时候唐雁依然在地上躺着,所幸磕的并不严重,额角的伤口只有一条小小的血迹。柔和的白光笼罩在唐雁苍白的脸颊上,伤口的血液逐渐凝固。月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完全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墨绿色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唐雁瘦小的脸边,颇有一种病弱美人的感觉。
不过月天没空细细端详端详她的容貌,莫名其妙晕倒有很多很危险的原因。她手忙脚乱地把她背到背上,再把法杖带好慢慢地走下楼,路上还不忘运转魔力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这也太轻了吧,有没有一百斤?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异样,血糖有点低。”
月天下楼和李欢队长告知让他找人顶班一下,自己又接着背唐雁往城里走。长时间的负重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不过还远没有到筋疲力竭的地步。月天小步走过街道,一颗水晶球在阴暗的小巷亮起,它旁边的老太太立刻从破旧的地毯上站了起来,跟随着月天的步伐走出小巷。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孤烟和拎着大小袋子走到城墙下,几个执勤人员正扛着一张桌子从上面下来,刚好和拿着清洁工具上楼的人堵在一块。
“队长好。新人执勤的时候晕倒头在桌子上磕破了,我们正在清理血迹更换桌椅。”有人汇报。
“是哪位?”残立刻问道。
“绿色头发的那位,她的同伴已经带她去治疗所了,据说没有大碍。”
听到不是月天残松一口气,但孤烟的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看来,你的组长工作没有做好哦。那么说好的惩罚,你得乖乖接受。把东西放在这边,跟我来吧。”
孤烟和旁边站岗的几个人说了几句,其中一人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交到她手里,孤烟也把手里的袋子给他作为交换。残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把手里的袋子交到别人手里,巨大的重量让对方差点把东西全摔地上。
孤烟没有往城墙上走,而是兜兜转转打开一扇门,走向地下。这边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地方,阴冷潮湿,混凝土浇筑的墙壁只留下可供三四个人并排走的空间。墙上相隔很远的距离才有一盏照明用的燃油灯,火光苟延残喘,让人感觉好像下一秒就会熄灭。
残虽然知道孤烟和她妈妈相识,但其他的一些事情,让她很担心接下来自己的遭遇。她注意着路过的几个铁门,门上写的都是资料室会议室这样的名称,不过那些刻有房间名的铁皮都已经锈蚀,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掉一堆渣滓。
“好了,请进。”孤烟比了个请的姿势,残一抬头,审讯室三个字写的清清楚楚。
“不,不想……”残绝对不想进这种地方。
“放心吧,惩罚只是走个形式,里面没有刑具,我也不会伤害你。毕竟你可是她的宝贝女儿。”
孤烟拍着胸脯保证,但残还是犹犹豫豫地,生怕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规矩就是规矩,谁犯错都要有惩罚。作为小组长,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有问过那个女生身体如何?万一她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好,但就是硬撑着,你心里,会不会一点愧疚呢?”
孤烟这么一说,残真的心里有点自责。唐雁她现在很尊重自己和月天,怎么说自己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一直躲着她。如果临走前她敲门问问唐雁,或许事情的确会有所不同。
“嗯……”
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审讯室里面空荡荡的,中间摆着一张和地面融为一体的椅子,正对椅子是一张办公桌,桌上很合气氛地摆了一个构造简单的台灯和烟灰缸。残小心翼翼地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没有那种把手臂强行铐在椅子上的配件,这倒让她安心不少。
“来,把这个戴上。”孤烟拿出一副手铐,残刚放下的心马上就死了。
“能不能,不用……”
“不行,走形式那形式上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少,一会还要把你眼睛蒙上呢。”
残半推半就,孤烟成功地把她的手铐在椅背后面,眼罩蒙住她的眼睛。
“其实还有个嘴上戴的东西,不过那种……还是留给你女朋友玩吧。”
“什么?”残听到孤烟在捣鼓办公桌抽屉。
“没什么,那么,我们开始吧。”
残听到擦燃火柴的声音,随后是熟悉的烟味飘散过来。她没有听到孤烟抽烟的动作,对方似乎就这样拿着烟朝她走了过来。残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但只能被动地在椅子上等待。随着脚步逼近,孤烟走到残的身后,把手放在椅背上,一小股气流吹过残的耳朵,惹得她浑身打了个颤。她感觉到孤烟的脸靠在自己耳边,同时一手按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里的烟头慢慢靠近自己的手臂。
“啵。”
残的脸上突然被留下一个湿湿的吻,还没等她的脑子转过来,眼罩和手铐都已经被孤烟取下,扔回办公桌的抽屉里。
“怎么?你妈妈欠的风流债,你来还一下,很正常吧。”孤烟看残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把燃了半截的烟熄灭扔进烟灰缸。时间回到残刚和她见面那天,孤烟抱住残,问她是不是夜殇的女儿。
“我是。”
“我就知道,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孤烟把残放到身前,伸手摸着她的眼角。当摸到残右眼的伤痕时孤烟愣了一下,拨开头发,看到残失明的右眼。
“我母亲她……”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还在就是最好的消息。让我好好看看你……”
孤烟有些激动,摸残的动作愈发肆意。残抗拒地推开她的手,退后和她隔开一点距离。这一下让孤烟清醒过来,热烈的眼神慢慢平静。
“我,我有爱人了。”
“对不起,我有些过分,毕竟你……先不说这些,你们新人过来需要有一个组长。我看过你的档案,里面说你已经在王室实习,那这个位置就给你吧。”
“啊,嗯。”话题转变得有点生硬,但残不介意,只要不再被挤在她的胸前就好。
“当组长不是让你作威作福的,你的组员犯错你就是主责,犯错的人怎么处置就由你自己决定。”孤烟翘起腿交错搭在一起。
“了解。”
“很好。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想问吗?”
残刚想问她关于母亲的事情,就看到她把手伸进胸衣,匆忙回答一声没有就跑开了。孤烟从胸前取出一支烟,看着逃跑的残,嘴角的笑容充满玩味。
“什么……风流债?”回到现在,残坐在椅子上活动自己被手铐束缚僵硬的手腕。
“你们以前不是经常执行任务吗,在还没你的时候,夜殇每次回王都都会专门给我带一份礼物,还找我聊天逛街。”孤烟坐在残椅子把手上说。
“这些都很正常,我也一直把她当好朋友看待。有一次你们执行完任务很久才回来,她第一时间就来我家找我,因为执行任务不能喝酒影响状态,她非要拉着我要去酒吧。那天我和她出门的时候都是后半夜了,离得近的酒吧没一家开着。她不死心,非要喝一口才肯回去。”
“后面总算在街角找到一家还开着,她看也不看就跑进去,我跟上才发现是家专门给女同开的酒吧,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那天太晚了服务员看我们是女人就没多问,只管上酒给我们喝。”
“她知道你家的位置?”残问。
“那时候我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她那么热情每次都来找我,我也就告诉她我家在哪这样就不用去王宫了。那天我听她扯故事,她听我讲八卦,我喝一杯的功夫她能喝七八杯,就算这样还是我先撑不住喝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记得她说回家去睡把我摇醒,扶着我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走回家,一头栽到床上。”
“那一觉睡的好死,睡醒的时候房间里黑的像第二天半夜,然后我发现我俩什么都没穿,她从背后抓着我的胸呼呼大睡。”
“这……”残想不到她妈会做这种事情。
“我赶紧把她弄醒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昨天喝醉了,好像问过我要不要生小孩,我还答应了,再往后她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她也一直在和我道歉,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我不忍心,就原谅了她。”
“后面我们还是好朋友,因为有过之前的事,有时候肢体接触比较过分,都一笑就过去了。后来她任务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几个月她都不会回来一次,我对她的想念也越来越深。结果……”
孤烟的眼神慢慢停留在残身上,残害怕地抱住自己。
“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得在王都休息一年。然后我发现,有好多女人给她送东西。这时候我才知道她除了回来的第一天找我,后面一天换一个女人。”
“……她是双……?”残小声地问。
“可能吧,但她说她没和其他女人上过床,除了我。在生下你以后她就没有精力和其他女人玩了,她的事情非常多,还得把你照顾好。我觉得我和她缘分已尽,就向王室申请到这边来了。”孤烟重新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
“偃月大人,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不会也是……”
“不,那不至于。她们算是同事和战友的关系吧,她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楚。偃月大人她很照顾你?”
残点点头,孤烟吐出一条细细的白雾,轻轻叹了一口气。
“后面的事情也是偃月大人告诉我的,我难过了好一阵子。虽然她对我可能没有什么留念,但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我很为她感到悲伤。”
两个人都沉默了,残注意到她手里的烟灰越来越长,孤烟的感情似乎因为她母亲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她回忆着小时候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事,希望孤烟并没有真的被她母亲忘记。
“抱歉。”残的努力失败了,她想不起夜殇有和她讲过别人的故事。
“你不用道歉,至少那段时间还是快乐的。人生中的过客就像海上的船一样多,或许是我太执着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孤烟俯下身解开几颗纽扣,里面的柔软呼之欲出,展露在残的眼前。
“你和你妈妈,一样喜欢我吗?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残的心绪有些杂乱,她有一瞬间想帮母亲补偿过去的事,但她给月天的承诺,绝对不能违背。
“我,我不能。”
“呵呵,你果然和她很像呢。不过我本来也没想着吃你这嫩草,你妈妈的机灵你真是一点没遗传到,回去的时候记得找个玻璃照一下。”
孤烟轻笑两声整理好衣服就放残回去,残走出地下室的门,路边刚好有一个小水坑,走过去照了一下,一个粉红色的唇印明晃晃地印在她脸上,用力搓了好半天才搓掉。
“病人已无大碍,你可以陪同在床边,或者在大厅里帮她拿特制药,大约要一个小时以后。”
一个白大褂和月天交待各种各样的事情,月天望一眼病床上脸色稍微好转的唐雁,自己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带,便去大厅里找杂志看。书架上几本破破烂烂的杂志印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内容,月天连翻开的欲望都没有。墙壁上贴的治疗知识科普她也早就滚瓜烂熟,四处逛了一圈,抬头看时钟,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残会来找我吗?我和她心灵感应,过来过来过来……”
“小姐,请留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月天回过头,一颗明晃晃的水晶球摆在她的面前,亮着微弱的光。
“这是什么?你是谁?”
“老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天选之人。此乃老身家传的通灵球,它能看到的视野贯彻寰宇,前知五百年,后知四五天,如果小姐……”
“多少钱?”
“算命十铜,转世记忆二十铜。”
月天无语地看着这个身披斗篷装神弄鬼的老太太,对方的卖力演出似乎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在大厅就近找个座位坐下,还招呼月天过去。
“算命就算了,这个转世记忆是什么,我没见其他算命的会这个。”月天和她聊了起来,反正没事干。
“老身虽然现在穷困潦倒以算命为生,但这个通灵球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奇物,像月天小姐这样拥有转世记忆的人,它能帮你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老婆婆苍老的手在水晶球周围晃来晃去。
“有点意思,有转世记忆的人多吗?”
“挺多的,大概四五个人里就有一个。”
月天也不知道这个老婆婆是真的诚实还是什么,总不按常理出牌,刚刚月天觉得她会说月天是千里挑一转世者这种话来诱惑她花钱。
“老婆婆,这个球这么厉害,能看别人的吗?比如说我女朋友?”月天想到一件好玩的事。
“年轻人现在真是开放啊。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点媒介,毕竟老身没法凭空通灵。”老婆婆说。
“喏,我早饭没吃完的面包,她帮我买的,塑料袋被摸过,可不可以?”月天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塑料袋。
“可以。”
月天把里面的面包拿出来,老婆婆拿过塑料袋,在水晶球上轻轻蹭了一下,水晶球里面风云变幻,最后形成一副画面,似乎是大雪天夜晚的街道。
“老婆婆真厉害啊,这都行,她这是在哪呢?”月天见对方没有先要钱而是先办事,忍不住称赞起来。
“老身也不知道,如果你们注定有缘,那她在这个世界也会和你相遇,先看吧,下次就不一定还是这个世界了。”老婆婆把水晶球摆到她们中间。
画面慢慢拉近,能看到街道两边高楼耸立,路上车水马龙,但就是没有残的身影。不一会一个披着破烂外套的身影出现在街边,她的手紧紧抓着外套想让它裹住自己,手指被寒冷的天气冻得发红。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街道上,等着红绿灯。绿灯一亮她就向前走了出去,好巧不巧一辆车开过,后视镜蹭到她的手臂,让她摔倒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过马路不看车啊?我这车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残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车上就下来一个人对她破口大骂。残连滚带爬地跑回人行道,没跑几步就又被积雪滑倒。对方似乎不想放过残,车上又下来几个人,残见状就近找了一个小巷逃了进去。
“完了,我不敢看,这也太惨了。”月天担心地闭上眼,她们能看到残逃跑的方向是一个死胡同。老婆婆看着那几个人追进小巷,不一会就没了动静,过几分钟残数着手里皱巴巴的钞票飞快地溜了出来。
“呃……”老婆婆从没见过这种展开。
“老婆婆,残还活着吗?如果受了重伤就别给我看了钱给你。”月天捂着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