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瓦里往左不到三十公里便是漫天的黄沙。
破落荒废的城楼上,吊着两个人。
白日里沙漠地区的温度至高达到五十度,这样的烈日下,城楼上的两个人由于过度脱水昏厥过去,远远看着像是两具尸体。
赎金一到,人质解救。
羡宜是坐着陈今淮的车一起来的医院,从她听到高坤这个名字时才想起来自己这次跟着陈兖生来圣瓦里的目的。
巴伦和高坤因为受了点皮外伤加上脱水正在医院治疗,陈兖生得知巴伦醒后直接去找他了。
羡宜跟着来医院表面上是找陈兖生,实际上她想单独见见高坤,她不知道十几年过去她是否会认得那张脸,但是如果这个高坤真的是爸爸当年的秘书,那当面对峙一定就知道答案了。
“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车上了。”陈今淮突然开口。
羡宜觉得这是个好时机,看向他,“那你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陈今淮一走,恰好路过一个护士她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高坤的人,护士给她指了路,羡宜快步朝那间病房走去。
她猜想那个巴伦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陈兖生让人安排的病房是在顶楼的VIp房间,而高坤则是在楼下的普通房。
她问过护士,说是病房里的人已经醒了。
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先是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然后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进来。”
高坤正准备起身倒水,见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那女孩清亮的一双眼直直看着他,他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张年轻的脸,确认自己不认识她。
他又咳嗽了声音,穿着拖鞋下床,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羡宜看着面前的男人,成年人的脸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可能会苍老,但骨骼不会有太大变化。
高坤做梁潜的秘书时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有时跟着妈妈去公司就是他接待的。
那时她还是五六岁的小女孩,高坤认不出她很正常,但她记得他。
“高坤叔叔,”她走近了两步,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羡宜啊,梁羡宜。”
高坤刚倒了杯水,听到这句话后手里的杯子猝不及防从手心滑落。
“啪”的一声,玻璃杯四分五裂。
高坤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也是他这个反应让羡宜确认,她没有认错人。
“你,你怎么会……”
高坤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快速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返回来。
他站在女孩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语气微急,“你真的是羡宜?”
她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羡宜以为他说的是绑架的那伙人,本想说他已经脱险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男人问,“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咚咚”两声,门又被人敲响。
不等回应那人就直接推开了门,陈今淮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冲她歪了歪头,“他快要下来了,不走吗?”
“哦,来了。”怕引起怀疑羡宜抬起脚步跟着他走出了病房,全然没看见身后高坤的神情。
走廊里,羡宜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总感觉这次见他和从前有点不大一样,他似乎还是很了解她但那张微笑的面孔下又有几分陌生。
“你这么盯着我看,回头要是被哥看见了,你说倒霉的是谁?”耳畔响起一阵揶揄的笑声。
陈今淮双手抄进西裤口袋里,领口的衬衫解开两三粒扣子,眉梢挑起的时候带着一股邪气的笑容。
他低下头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甚至她还闻到了男人身上淡冽的烟草味。
抬眸,一张英俊的脸在眼前放大,羡宜立刻移开目光,然后转移了话题,“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不知道啊,我问护士的。”他转了转脖子。
羡宜还在等他的下文,比如她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是男人什么都没有问。
陈兖生乘着电梯下来,一眼就看到那头一前一后的两人,原本勾起的唇在片刻间抿成了一条直线。
“走错了,这边!”
陈今淮拉了把迈错方向的女孩,回头就看见身后男人幽深的视线盯着他们,他反而挥了挥手,然后把羡宜带到陈兖生面前。
“你怎么来医院了?”陈兖生站在那,身后跟着两个壮硕的保镖。
羡宜低着头还在想措辞,实话她不能说,但想见他这种话她又说不出口。
陈今淮解释,“是我骗她说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点意外,她着急,这不马上就让我带她来见你了。”
陈兖生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男人,“你有那么好心?”
他耸耸肩,“确实有点伤心,毕竟哥一出现,她的眼睛里好像都是你,真是令人嫉妒啊!”
这种话被他放在明面上说倒没显得没那么针锋相对的有火药味。
陈兖生低头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瞎担心什么呢,我能出什么事?走了,回家吃饭。”
陈兖生搂着女孩上了一辆车,陈今淮则开自己的车走。
一行人离开后,靠在走廊上的高坤在目睹一切后冒了一身冷汗。
当年得知梁潜夫妇车祸身亡的消息后,他依稀反应过来自己成了阴谋中的一环,所以他同意从Z国千里迢迢来到h国生存。
刚才看到那个女孩得知她是梁潜的女儿,他第一反应是作为梁家遗孤,如果被陈家的人知道她还活着,会不会被灭口?
但刚才那一幕叫他明白或许被复仇的那个人可能是自己。
*
这一趟来h国陈兖生心情颇好。
一来成交了一笔大订单,二来趁着赫德生日那事他又多签了十年的工厂地皮使用权,三来他招到了一个贤士。
巴伦是国际上有名的研究轻武器的专家原名叫威尔·林德伯格,早年他退隐后拒绝了任何人的合作,很多国家甚至派人追杀他,所以巴伦干脆假死换了个身份隐姓埋名来到这里,这一次他用五千万美金和一点小小的手段,巴伦总算是同意与他合作。
不远处,女孩正在用水管浇花铺里的玫瑰花。
身后冷不丁响起脚步声时,她转身吓得手里的水管一扬,水花迎面浇了男人一身。
陈兖生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挑眉看她,“梁羡宜,你这是报复我呢?”
“谁叫你走路不出声的?”她以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不想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你是耳朵不中用了眼睛也不行了是不是,这大白天的看不见有人?”
“可我背后又没有长眼睛。”
“……”
陈兖生笑了,很好,在嘴皮功夫上她都能胜他一回了。
羡宜见他一身湿漉漉的,放下水管准备去楼上给他拿件干净的衣服,路过他身边时忽然手被抓住了。
陈兖生捏了捏她的脸,黑眸对她的眼睛,“从昨天回来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羡宜脑袋刚摇了一下就被他手上的力道遏制住。
那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你不说我就要去猜,如果我猜到不好的方面或许会很生气,比如为什么陈今淮来之前你还好好的,他一来你就变得心事重重的,你跟他之间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今淮的存在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颗刺,或者说是一颗炸弹,即便他能感受到梁羡宜现在是喜欢自己的,但她曾经喜欢过陈今淮也是事实。
他能接受,但却抹杀不掉这个事实。
她沉默的越久,男人的脸色也多一分阴郁。
最后还是羡宜先败下阵来,“跟他没有关系,是我有一件事想弄明白。”
他嗓音柔和了三分,“什么事?”
羡宜看着他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在调查她父母死因的事情上有陈兖生的帮助会不会能更快的得到结果?
毕竟高坤只是一个起点,他要是开口还好,如果他不肯说,那后面该怎么调查?
更别说高坤现在在h国,如果他们回到Z国就更难联系上高坤了。
她叹了口气,浓密的睫毛垂下,“昨天在医院里我见过那个高坤了,他是我爸爸当年的秘书,我爸妈车祸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公司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里。我觉得我爸妈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所以我想找他问问当年的事。”
陈兖生松开她,嗤笑了声,“你觉得你父母的死跟他有关,你还想要跟他当面对质,所以昨天他回答你了?”
羡宜丧气的摇摇头。
“我想也是,哪个凶手会一问一答承认自己犯罪的事实,他要这么有良心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她眼底露出一丝焦急。
撬人嘴巴这事陈兖生在行啊,他刚要安慰人,陈今淮的电话打来了。
羡宜看见他皱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陈兖生挂断电话后“啧”了声,“高坤今早递交辞呈了,看来是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