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简阳提前做了记号,所以简家人摸去宅子这一路,走得倒也算顺畅。
简阳来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时辰,但是再摸回去,大概也就花了三刻左右。
要不是因为走到最后,又下起了暴雪,简阳估计两地的真实脚程,差不多也就半个多时辰左右。
众人到达空宅的时候,天色将将暗下来。
简言已经在门口点燃了一个破破烂烂,犹如鬼火一般的灯笼。
老实说,要不是白天来过,而且知道自己老哥就在宅子里,简阳看到那灯笼,压根就不敢靠近那宅子。
她喊开了院门,简言此时已经卸掉了院子的门槛,众人赶紧鱼贯而入。
这空宅,正屋三间,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前头是两间倒座房。
虽然略有些陈旧,但是却很规整。
进到宅子里的众人,都惊讶不已。
“哇,这宅子比咱们家的屋子好多了啊,为啥会被人荒在这里啊?”富贵绕着空宅走了一圈,忍不住问简言。
简言此时已经把从各间屋子里搜起来的东西,全部集中在了正屋。
宅前屋后,他也已经转悠了两圈。
他总结下来,“这宅子后头有一片山地,我估摸着以前应该是种草药的。
瞧瞧,那边都是晒草药用的架子和笸箩。
我猜可能是这几年年年都收成不好,人家就暂时不来种了,所以这宅子就这么空下来了吧。”
简洪涛和蒋隽瑛同时点头。
夫妻俩心里想的是,这孩子说的话,倒也是难得有道理。
不过现在纠结这宅子为什么空着也没有意义了。
毕竟简氏丐帮现在也不可能找到更合适的落脚地了。
于是简洪涛大手一挥,“反正咱确定这地方暂时没人住就行了,别的都不用再纠结了,赶紧进屋!
咱自家人也不讲究这个那个的了,大伙儿今晚都住正房西屋,走,赶紧进去烧火去。”
西屋只有一扇窗,一扇门,比起中间有对开门,还有前后窗的堂屋来说,要保温一些。
再说人多热量高,西屋虽然不算大,但也有二三十个平方,他们十几个人住进去,勉强也够了。
“对对对,”简大顺搓着手,连连点头,“赶紧进去,外头这风雪又大了,都给我冻麻了。”
说完,他便赶紧背起了简老头,快步进了西屋。
其余腿脚利索的人,也赶紧或背或抱了自己的‘任务’赶紧进了屋。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火,升了起来。
因为窗子有点儿漏风,所以火苗明明灭灭的,照着每个人的脸,都有点儿扭曲。
风雪愈发大了。
为了不让风把窗子吹开,简洪涛便扯下了简老头的裤腰带,把两扇窗户给绑在了一起。
简老头对此表示不满。
“您老不用走路,裤子就不会掉,这裤腰带就先给咱用用呗。”简洪涛的理由,让简老头无力反驳。
蒋隽瑛则架起了铁锅,出门?了点积雪,煮起了开水。
铁锅,以及架铁锅用的砖块,都是从荒村拆过来的。
简氏丐帮主打一个,能带尽带。
“一会儿等水开了,咱把米搁里头煮粥,再刮点儿肉干啥的放粥里煮上一会儿,就能吃了。”豆娘一边翻着粮食袋子,一边轻声说道。
围在火堆旁的孩子们连连点头,然后转头又去催促蒋隽瑛赶紧让水开。
“好,”总算是缓过冻来的蒋隽瑛,也开始胡说八道:“我跟水打个商量,让它抓紧。”
朵儿和小草笑到了一块儿,大根则歪着头问:“我咋没听到水说话?!”
呼~~~~
站在窗口的简阳,透过破烂的窗户纸,看着黑魆魆的室外,呼出长长一口气来。
还好还好。
一切都好像注定一般。
让他们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
真是很难想象,万一他们没有找到这个地,也许真的会冻死在外头......
寒风,在窗外呼啸。
被卷起的雪花,填满了黑夜。
而在林子里的某间小屋内,一群人正围着火堆,端着热乎乎的肉干粥,吃得鼻尖冒汗。
老头老太太虽然还在互喷。
蒋隽瑛还在骂简洪涛不应该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时候,放儿女独自出去。
和尚依旧在抱怨豆娘给他留的白粥太少,腌的咸菜也不咋好吃。
富贵对儿子的叫骂声,更是恨不能把屋顶掀翻。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吵吵闹闹的夜晚,却让老简家的人,觉得无比的庆幸。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
这种觉得真是走了狗屎运的感觉,直接到达了顶峰。
屋外的积雪,已经没过了简洪涛的小腿。
风雪虽然小了,但是温度却比之前更低了。
简家人穿的棉袄,在屋子里待着是没啥问题,但是走到外头,还是让人有点扛不住。
“还好咱找到这地儿,”蒋隽瑛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道:“不然可真要冻死在外头了。”
她这会儿其实内心也是有些矛盾的。
昨天要不是简阳简言出来找路,他们这群人,估摸着能冻死好几个。
可想想孩子要是真丢了的话.......
哎!!!
人生,真是充满了对立。
“哈哈哈哈........”
简阳的笑声,在门口响起。
她指着小白喊:“你们瞧小白,它怎么这么尿尿啊!”
原本都在干自己事儿的众人,齐刷刷都聚集到了门口。
只见小白一个倒立~~~~把一泡尿尿在了墙角,然后又倒立着回来了。
太冷了哇。
狗腿子冷得受不了。
两个脚着地会略微好一些些。
众人对着回来的小白,又是一番嘲笑加摸头杀。
小白不懂什么是嘲笑,只懂摸头就是喜欢它。
于是当下就又表演了一个倒立撒尿........
然后就不小心尿在了简老头那条金鸡独立的腿上。
气得简老头说要炖狗肉吃。
老太太则夸小白真是条好狗,反正这会儿她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就给狗子缝件衣裳。
这日的雪,又洋洋洒洒下了一天。
好在雪比昨天小了很多。
不过想要继续赶路,怕是还得等上一两天,看看这雪能不能化一化。
好在这空宅子虽说是空的,但是大大小小的笸箩和簸箕则管够。
除此之外,简言找到了些草甸子。
简大顺说这是天冷的时候,给地里的秧苗保暖用的。
这些都能用来打地铺。
大笸箩里铺上草甸子,小孩儿就能团在里头睡觉休息。
大人们则可以睡在被抬进屋子里的板车上,或者用草甸子往地上一铺,也可以将就将就。
老简一家,别的优点不太明显,但是这个随遇而安,啥苦都能吃的优点,倒是挺突出的。
就这么艰苦的住宿环境,连简阳都没有任何抱怨。
她非但不抱怨,还每天围着火堆玩火玩得简直不亦乐乎。
手里的粮,吃不到一个月,但是吃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肯定没问题。
宅子里没有柴,但是空屋子里的门窗,都能烧。
实在不行,宅子的大门拆下来,也能烧个两天。
所以一直会为生活发愁的简老太和豆娘他们,这会儿倒并没有觉得特别心慌。
只有蒋隽瑛有点儿纠结,“咱把人家的门窗啥的都烧了,好像不太好吧?”
包括之前拆了人家的灶.......她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二嫂你想得还真多,”富贵塞了一把炒米进了嘴,“咱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呱唧呱唧呱唧。
再说了,你往好处想,呱唧呱唧呱唧,万一这宅子的东家,早死了呢?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咱帮他把门窗烧了,他在地底下也能收得到啊,对不对?”
“啪啪啪啪。”简阳为富贵鼓掌。
逻辑满分,毫无瑕疵。
蒋隽瑛突然也觉得,自己被法治社会培养出来的规则感,给限制住了思路。
也是昂。
这世道活人都是朝不保夕的。
你还管那些个道德法度干啥?!
在这里生存,主打的就是一个,没被抓住,就是没有犯法。
至于道德瑕疵.......算个屁啊?
想明白了的蒋隽瑛认真朝富贵点头,“富贵!!你真是大智若愚!!好样的!”
“大智若愚啥意思?呱唧呱唧呱唧。”富贵真的很爱吃炒米。
蒋隽瑛把自己的炒米袋子拿出来,倒了一半给富贵,“啥意思不重要,你多吃点,二嫂稀罕你。”
“嘿嘿嘿,”富贵继续往嘴里塞炒米,“呱唧呱唧,我也稀罕二嫂。”
.............
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百无聊赖的简阳,为了练习刀工,在三天功夫里,用木块生生刻出来了144张木牌。
简洪涛,则教会了大家打麻将。
其中,简大顺对打麻将最不感兴趣。
毕竟这玩意儿得动脑筋,他是最不喜欢动脑筋的一个人了。
和尚和豆娘是最喜欢打牌,且牌技最好的两个人。
简大顺的炒米,都进了这两人的兜子里了。
孩子们给公兔子娶了四十九次老婆。
小白则除了倒立尿尿之外,还自创了直立尿尿,侧边尿尿,等各种尿尿技能。
简老太和简老头,吵了五十六次架。
而双腿都没了的姚明,则努力地练习着用大腿行走。
简洪涛说,等到了府城,他一定要帮这个自强不息的少年,做两条铁腿。
大伙儿,都没闲着。
直到简家人在空宅住下的第三天的傍晚,雪,完全停了下来。
雪停了没多久,简阳还看到了落日。
老太太说,这一阵雪,应该是过去了。
大家都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
也许众人的祈祷,感动了这糟瘟的老天,次日早晨,居然真的出太阳了。
简洪涛当下就想赶路。
可惜积雪霜冻太严重,这路是走不了一点。
好在这日的温度开始有所回升。
有过一日,路上的霜冻就化去了不少。
“走吧,”简老太发话了,“趁着天气好,咱一鼓作气,赶到府城。”
“行!”简洪涛穿上了防滑的两层草鞋,背上了拉车的缰绳,“咱今天,不走到府城不休息!”
“走,出.......”
领头的简阳,打开了宅院大门。
可她说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跟在她身后,低头拉车的简洪涛抬头一瞧,也愣怔了下。
而跟在简洪涛身后的人,也都走到了门口,然后也跟被定住了似的,呆立当场。
门外,此时正站着七八个壮年男子。
两队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居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突然,门外领头的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大喝一声:“你.....你.......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