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了任务的简家人,跟着和尚到了闹市。
简大顺和俩儿子得去码头驿站找人,和尚便跟他们说了地方在哪儿。
可说半天,简大顺还是有点儿搞不清东西南北。
他这人是个典型的庄稼汉,在家面对老婆孩子,还挺像个男人的,但是到了晋安这样的大地方,面对陌生的环境,一下子就很难适应。
树根面对新环境,倒不怎么发怵。
可他也不认路啊。
除了不认路,他对自己还有点盲目自信。
“爹你放心吧,和尚舅舅说的我都记下了,一会儿咱就往北走~~”
说着话,树根还伸手胡乱一指。
“那个是东。”和尚语气中带着点微死感。
好在,老大家还有个菜根。
这孩子虽然也是第一次到府城,但是明显要比他大哥和老爹要沉着冷静,外加有方向感一些。
他指着初升的太阳道:“太阳在右手边,那咱们得往前走才是北。
和尚舅舅说,码头在北三街,西城门有最大的驿站,这两个地方感觉都很好找。
不过要是咱们实在找不到,便沿着环形的两条主路找回来就是了。”
简阳朝菜根竖起了大拇指,“菜根,你是你们全家的希望,保持住!”
“呵呵,二姐说笑了,那~~~咱出发吧?”
菜根看向了一脸呆样的哥哥和愁眉不展的老爹。
他们一个是压根没想明白,北,为什么在东边。
另一个则怕自己一会儿会不会被拍花子的给拐了。
........
咳咳。
简大顺实在也是想多了。
这年头,有缺钱的,有缺粮的,但是谁家也没有缺爹的。
不过怕归怕,简大顺作为简家最大的儿子,自然不能把自己内心的害怕表现出来。
所以儿子说出发,简大顺自然应允。
然后他就跟着儿子,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去。
而树根则是挠头。
不停挠头。
挠了头,挠胳膊,挠了胳膊,挠屁股。
看着树根的背影,蒋隽瑛痛定思痛,“一会儿买俩桶,咱全家今天无论如何得洗个澡。”
和尚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可洗不得,贫僧这身泥能保温的,洗掉了会冷的。”
“.......别贫了,赶紧出发买马去吧!”简阳朝和尚瘪了下嘴,“一会儿好马都被挑走了。”
和尚立马走到了几人前头,然后抬手一挥,“走,今天带你们见识见识,咱大荣朝,最最最......”
“什么?!”富贵激动地两眼冒光,“是最大的马市吗?”
“啊不,”和尚摇头,“是最最最普通的一个马市。”
气得简阳想跳起来捶和尚大光头!!
.........
马市开在城东,走过去得要小半个时辰。
几人跟在和尚后头,东看西瞧,倒是看到了路上有不少巡查的衙役。
这些衙役,也不盘查来往商人和乞丐流民。
但是看到有结伴而行的姑娘,就必然会拦下来查看一番。
简阳猜测,“他们不会是王知府派来查阿瑶和欢喜的吧?”
“应该是,”简洪涛小声回答:“要不然怎么只查年轻姑娘?”
突然,前头一处民宅门口,传来了吵嚷声。
有瓜!
简阳立刻来了精神。
不过她现在吃瓜不用亲自跑到瓜田旁边了。
她只要站定,认真听~~~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简阳就听前头有女子嚷嚷的声音,“你们莫要血口喷人,我们家怎么可能会藏了小毛贼?!官府要拿人,总也要有点凭证吧?
要不然空口白牙,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有男声道:“凭证就是有人看到你们家昨晚宵禁之后,有人进去了!
如今问你是什么人,你先是矢口否认,后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那就有藏匿贼人的嫌疑。
知府大人有令,这些贼人在外作乱多时,为害一方,官府如今一定要一查到底,凡有抗令者,都以同伙论罪!”
“不,不是什么贼人,”女人是声音明显有了些紧张和害怕,“那,那是我家远房亲戚,正好路过晋安,便来我家住了一晚。”
“先前你怎的不说?”衙役的声音很是严肃,“现在就把你那远房亲戚找过来,我们要核实身份!”
“他,他.......”
后面那女子说了啥,简阳就听不到了。
因为她走远了。
这瓜虽然只吃了一半,但是她心中却已经有了数。
王知府的行动看来还挺快的,这又是盘查,又是搜家的~~~~估摸着这城里要抓阿瑶和欢喜的人,不下千数人。
“爹,”简阳凑到简洪涛身边,小声道:“怎么办?我怕咱出城的时候,肯定会被盘查的。”
他们可是没有路引,还偷了人家四千两金银的人啊。
哎,真是腚眼子不干净,到哪儿都怕被发现裤裆藏了屎啊。
简洪涛说:“没事,不怕。”
“哦?您想到顺利出城的好办法了?”简阳心中一松,心想到底还是老爹靠得住。
“不是,”简洪涛说道:“反正咱四个这会儿在一起呢,要死咱也能死一块儿,不怕。”
........
算她想多了!
不过简阳这人就是这点好,一般小事不放心上,大事放心上也没用。
所以哪怕现在形势对老简家来说,也确实不怎么太好,但是......
管他呢!!
先买马再说呗。
于是几个没心没肺的人,走走瞧瞧,再听听和尚发发牢骚,只觉得也没走太久,便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市。
因为是平平无奇的马市,所以这里卖马的人,也很少。
大多数卖的,还是牛羊。
而且卖马的人少,马匹的质量也非常一般。
简洪涛好歹也是干过一年实习马车夫的人,他看马虽然没有简老头那么精,但是大致还是懂的。
就整个市场来看,没有一匹马,算得上是好马的。
于是,简洪涛当即就做了一个决定,“既然没啥好马,那咱就挑便宜的买算了。要不然花了钱,还买不到称心的,岂不是冤枉?”
和尚点头道:“道理倒也有些道理。”
“这算啥道理,”蒋隽瑛觉得这逻辑有问题,“既然没好的,那咱不买就是了,实在不行买牛车也可以啊,为什么非得买马。”
“牛车和阿瑶不搭。”简阳如此回答。
“倒也......好像没错。”蒋隽瑛瞬间就被说服。
不过她主要也是想到阿瑶给他们钱,说是要买马的。
他们如果自作主张买了牛回去,确实也不太好。
太拿大了。
那就得了,还是听简洪涛的,既然没好的,那就买匹便宜的吧。
于是在挑挑拣拣一番之后,简洪涛看中了一匹,鬃毛凌乱,尾巴微秃,远看有点爬牙,近看有点儿斗鸡的......马中龙凤。
这马因为实在长得有点儿磕碜,所以人家只开价二十两。
号称跟着简洪涛来长见识的简言忍不住了。
他问老爹,“爹,该说不说,咱挑这匹丑得多少有点过分的马~~~是为了什么呢?”
“哥的意思是说,这马有啥值得咱买的地方。”简阳补充道。
可还没等简洪涛回答,和尚便用一根捡来的树杈子,戳了戳马肚子,“这马虽然丑,但是看牙不过五六岁,刚好进入壮年。
虽然斗鸡,但是眼睛却很亮,虽然有点爬牙,但是这牙长得那么大,吃草料肯定没问题。
关键是背宽腰圆,四肢算不上顶顶强壮吧~~~~可它只要二十两!确实是划算的。
简洪涛~~~你小子别的优点我看也是寥寥,但是看马看得还行。”
和尚话刚说完,便扔了手上的树杈子,直接抬腿踩上了马镫。
可才一用力,他便‘哎哟啊哟’地喊了起来。
简言见状赶紧去扶。
站稳了的和尚气哼哼道:“这屁股真是碍事急了,不行,你们得再带我去找个正经大夫瞧瞧。”
简洪涛自然应允,他说明日准备带姚明去看大夫,既然这样,和尚也一起吧。
那卖马的见几人聊着聊着,居然聊别的去了,心下一着急,开口便道:“几位几位,这马你们要是存心要,我便再给你们便宜点。”
“等等,”简阳抬手道:“一匹大的,外加一匹小的,您这儿要价多少?”
“小的?”卖家疑惑地朝着简阳手指的方向开了过去......
然后他笑喷了,“这小伙儿可真有意思,那是我的骡子!
不过因为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长得不好,所以没人要,我便自己用了。”
“简阳,你要买牲口就买好看些的,这骡子......也很丑啊。”蒋隽瑛略显嫌弃道。
简阳却摇头,“不不不,有点丑的我不喜欢,但是丑得这么离奇的,我就喜欢了。”
原本正在打量丑马的和尚一回头,就见不远处那骡子,身型矮小,梳着个中分。
浑身长的毛居然不是黑的,而是屎黄色的,关键这货不知道为什么,四个咯吱窝里倒是长了四搓黑毛。
眼睛分得也很开,俩眼睛恨不能各自长到脸颊上去,耳朵更是一只耷拉着,一只竖起着......
这么丑的骡子,确实也是超出了和尚的认知。
他感到奇怪,“所以简阳你为什么要买这玩意儿?”
“骑啊,”简阳回答地理所当然,“这么有辨认度的坐骑,就不怕被人偷了啊。”
马老板连连点头,说这姑娘想得一点没错。
这骡子他从来不栓,根本没人敢偷。
于是,在又一阵讨价还价之后,简家花了二十二两三钱银子,得到了两样丑东西.......
真正是,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啊。
丑东西,肯定是成对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