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简阳才把手指敲到门板上,和尚却一脚踹开了大门。
他嘀嘀咕咕道:“敲啥门啊,这巽龙寺从不关门。”
“不早说。”简阳在黑暗里白了和尚一眼,然后跟着和尚走进了寺庙。
可一走进这庙,简阳直觉扑面而来的一股阴冷的风.......
“嘶~~~”她打了个哆嗦,环视一周。
其实这地方,也没和尚说得那么小。
单看院子,估摸着能有两百来平,还是挺宽敞的。
院子里摆放了一个香炉,里头......一点儿香火没有。
对着大门的正屋,瞧着应该是个三开间,屋顶比普通的民宅要高上不少。
正屋前挂着块匾额,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是简阳猜测上头写的应该是大雄宝殿。
同样的,大雄宝殿里也没长明灯的影子。
倒是院子西边的三间屋子的其中一间里头,亮着鬼火般的一点点光。
突然,那光动了。
和尚迎着微弱的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喊了一声:“圆融方丈?!”
“诶~~~~”是一声苍老绵长的回答,“谁啊~~~~~”
“是我,三戒!”和尚回答。
鬼火抖了三抖。
跟在和尚身边的简阳小声道:“看起来方丈好像不太欢迎你。”
“不可能,”和尚回答:“他是听到我来了太激动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鬼火已经移出了房门,简阳眯起眼睛一瞧。
好家伙!!
那叫圆融的方丈,瘦得跟麻杆儿似的。
在烛火的隐隐微光下看,就像只特大号的竹节虫。
这地方的人真是有意思,简阳心想,断腿的叫姚明,竹节虫似的人叫圆融......
玩抽象玩得很溜啊。
也就胡思乱想的这会儿功夫,竹节虫,阿不,是圆融方丈就已经飘~~~到和尚跟前了。
他问和尚,“三戒啊~~~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嗨,凑活吧。”和尚挠了挠头问:“这巽龙寺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啊?以前扫地的那个那个那个啥来着呢?”
“哦~~~他啊~~~~”圆融方丈说话很慢,“去年圆寂了。”
“圆寂了?”和尚倒是有些没想到:“他看着身强体壮的,居然会走在您前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嗨~~~”方丈的说话的调调,让人听着想睡觉,“谁让他不耐饿呢~~~~”
“啊?!”和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是饿死的?”
“这倒不是~~~~”方丈缓缓道:“他是耐不住饿,出门化缘的时候不小心掉河里~~~~”
“淹死的?!”和尚插话道。
“哦~~~不是。”方丈道:“掉河里之后被人救起来了,不过就是得了风寒~~~~”
“然后病死了?”和尚再次插话。
“哦~~~也不是~~~”方丈又道。
简阳崩溃了。
她真的很想揪住方丈的衣领,大声问:“那扫地僧到底是怎么死的?!”
好在她忍住了。
但是和尚没忍住。
他倒也不至于去扯方丈的衣领,只是嗓门变很大,“您倒是一句话把事儿说清啊!”
“哦~~~”方丈点头,“得了风寒他自己去挖草药吃,然后吃圆寂了。”
“........还真是死得让人捉摸不透啊。”简阳如此总结道。
方丈还解释说:“原本贫僧也不知他圆寂了,还以为他病了,懒得起床~~~~不过过了三日,他那屋子便有了味道~~~~”
“行了,可以了,”和尚赶紧打断方丈说话,“这事儿咱暂且不论。有个更要紧的事。”
和尚说着话,侧开了身,指着身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简氏丐帮道:“这些人,是我游历路上认识的,要在这里借住几日,等他们找到了自家人,便会往南逃难去。”
“住~~是可以住~~~”方丈探头眯眼看着简氏丐帮一群人道:“但是咱们寺院里头没斋饭,你们饿了,得自己想法子。
要是没法子找粮食的话,贫僧也可以教你们辟谷~”
圆融方丈还是善呐,考虑得非常周到。
“咱自己带粮食了,”简洪涛立刻上前一步,朝方丈作揖道:“我代表咱们全家,感谢方丈收留,若有什么叨扰的地方,还请方丈多多包涵。
不过咱们也不多住,若是顺利的话,就在贵寺借住个三四天便要走的。
您这儿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需要修缮的,您尽管说。”
“施主不必客气~~~巽龙寺向来香火冷清,修补修缮的,都无所挂碍。”圆融方丈朝着简洪涛行了一礼,“只是本寺没有客堂,但是空屋却有几间,若施主不嫌弃的话,你们便自己挑了住吧。”
“他们嫌弃啥呀,这一路上就差没露天睡觉了,”和尚豪放表示,“有屋顶的地方他们都能住。
行了老方丈,更深露重天气凉,您赶紧进去休息吧,别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搞就是了。”
“好~~~”老方丈朝众人行了一礼,“老衲先行告退,诸位施主请自便。”
众人纷纷朝老方丈弯腰行了一礼。
和尚转身朝简洪涛道:“我跟老方丈住,东厢北房间以前是扫地僧住的,估摸着他就死在里头,住不住随便你们。
其他的地方,反正你们自己安排吧。我先休息去了,你们自便。”
说完,和尚一扭头,就跟在老方丈身后走了。
简家人今天累够呛,所以也不讲究啥了,只粗略分了男女,分别住在了西厢老方丈隔壁一间,和东厢南间里头。
板车啥的他们也不准备装卸了,只用简言的大石头,把大门给抵住就行了。
这鬼地方,就算有人领着也得好好找一阵才能找得到呢。
根本就不怕有毛贼进来。
再说哪怕有毛贼,不是还有小白在吗?
简阳从简言身上硬抠出了个熏鸡头,扔给了小白,让他使劲玩,别看门。
这是简阳的反话命令,她觉得小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还好小白听不懂人话,但是直到作为一条狗,它知道晚上得看门,所以叼起了简阳扔给它的鸡头,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门口趴着啃。
简言就觉得很神奇,“你说这狗怎么能听得懂你的命令呢?老实说,大妹子你这反话命令,就算是个人,也不一定能琢磨得透。”
“狗随主子,聪明呗。”简阳说完,很潇洒地撩了下自己散乱的刘海,转身就满院子去找水缸去了。
她这浑身上下,就跟泡过泥汤浴一般,哪怕不洗澡,脸和手也得好好洗洗才行。
可惜。
天色太黑,这院子简家的人也不熟悉,所以找半天,也没瞧见水缸在哪儿。
算了,就这么睡吧。
一切明天再说。
已经对生活环境和个人卫生,没有一丝丝要求的一群人,胡乱在空屋子里铺了草甸子,然后便睡了下去。
甭管草甸子是干的是湿的,也甭管脑袋上的跳蚤是否在狂欢尖叫。
总之能躺下来,就是幸福的。
整个寺院,在安静下来后的三分钟内,便响起了长长短短,或粗重,或轻细的打呼声。
巽龙寺的夜,从未有过如此吵闹的时候。
原本睡眠就很不好的老方丈,瞪着两个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屋顶。
睡在他老人家边上的三戒和尚,呼声如雷,脚臭如发酵了三年的烂豆子一般......
圆融方丈只觉得每呼吸一次,都有点辣嗓子。
三戒啊三戒~~~~你到底来干嘛啊~~~~是不是来催我的命啊,方丈紧紧握起了拳头。
为了不起来揍和尚,方丈只能在心里默念大悲咒。
突然。
老方丈听到了一阵狗吠声。
伴随着吠叫声,似乎还有喊门的声音。
老方丈慢慢起身,拍了拍和尚。
结果和尚跟死了似的,压根就拍不醒。
要不是这人鼾声震天,老方丈都怕这人又圆寂在他寺里了。
没办法,他只能慢吞吞地~~~~又睡了下去。
外头的动静,反正总能有人听到,老方丈就不想去掺和了。
他年岁大了,又辟谷了三个月......确实没有太多体力去管闲事。
........
不过老方丈想的也没错,此时睡在他隔壁的简阳,已经被吵醒了。
同时醒来的,还有蒋隽瑛和豆娘。
富贵和几个小的倒是睡得四仰八叉,依旧香甜。
“你们别出来,我瞧瞧去。”简阳按住了老母亲蠢蠢欲动的腿,然后披上袄子,拿上刀,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门。
斜对面的房间,此时也走出来了两个人。
是简洪涛和简言。
“怎么个事儿?”简洪涛问了句。
简阳摇头,“我哪儿知道,走,瞧瞧去。”
“嗷~”简言睡眼惺忪,跟梦游似地跟着父女俩往门口走。
等到了门口,三人听到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喊:“开门,快开门,我是欢喜!!求你们快开门!!”
欢喜!?
怎么个事儿?!
简言瞬间清醒,立刻移开了抵着大门的石块和板车。
外头的人没防备,直接滚了进来。
三人一瞧,果然是双喜。
这大半夜的,双喜怎么会找来这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