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认真的左参军,原本只打算护送他心目中的王大倒霉蛋,到自己所辖江域的边界处的。
可在跟王大倒霉蛋接触了几日之后,他突然对这个奇男子,以及奇男子的奇怪家人,有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因为这种莫名的羁绊,左参军护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大船即将要靠上最后一个码头.......
当然,不是他看中了人家的闺女或者小妾,这种情欲之事,左参军向来不太当回事。
女人在他眼中,犹如钱财一般,虽然也很重要,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却也算不得什么。
与王知府的羁绊,来自于一种,心灵的共鸣。
这种共鸣,来自于他们都空有凌云壮志,却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是明明能力出众,却因朝中没有助力,反被比自己差不知道多少的人,踩在脚底下的无奈。
他们被命运戏弄,只能臣服于权势。
如此的共鸣,让左参军觉得,王大倒霉蛋,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毕竟左参军以前可不是在江上干活的人,他是在海里头翻腾的。
虽说漕运能捞钱,可真说起想要立功,那肯定还是水师立功机会更多。
且漕运上的重要官职,早被有门路的官宦世家垄断了。
可水师却不同,只要一场战役上能立上头功,别管你是不是出身寒门,都能一飞冲天。
原本左参军,是有这样的机会的。
可惜,他那位置觊觎的人太多,他自己也偶尔也会犯一点小错误,所以便被踢到了漕运做了参军。
参军没有品级,只是一个职位,是个人都能干。
哪怕左参军本身是有五品的武将官身在身上的,可只要他一直待在漕运干着参军的活,那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五品的官职上钉死了。
左参军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大荣朝第一倒霉蛋。
可万万没想到,王大倒霉蛋,比自己还倒霉。
东州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中等州,关键之前还盛传,王炳元会调任吏部。
可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么一个考绩还算不错的知府,会突然被调任去西林。
那鬼地方,前几年去了大概五六个知府,然后去一个,死一个。
西州知府这个职位,都已经空缺起码三四年了。
“大人,”左参军看着近在眼前的码头道:“下官也只能送您到此处了,之后的路,得大人自己走了。”
站在船舷边上的简洪涛,缓缓转过头,一巴掌拍在了左参军肩膀上,“一路上多亏了左参军照拂,如若不然,本官怕是都没法活着踏上西林州的土地。”
说这话的时候,简洪涛脸色沉沉,很是一副不舍的模样。
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
再不到,他都怕自己快人格分裂了。
为了跟左参军假装惺惺相惜,简洪涛每天晚上都要写好第二天要说的台词,生怕一个不当心,再说点人家听了会起疑的话出来。
也是好在有和尚和周回帮忙,简洪涛对官场的等级制度,以及一些潜规则的事儿,倒是有了一些了解。
要不然这一路,简洪涛怕是只能装哑巴了。
不过好在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左参军听简洪涛说话很是客气,便朝他抱拳道:“王大人实在客气,要是您不嫌弃,今日左某就称您一声大哥。
虽今日一别,你我恐再难见面,但是若您他日遇到什么难处,请一定告知兄弟我,届时兄弟定会竭力相助。”
简洪涛此时倒是有了些许动容,但他也怕多说多错,只道了声‘俺也一样~~’,算是成全了左参军的结交之心。
片刻之后,船只靠岸。
老简家上下里外,与跟随了一路的左参军等人告了别。
临别之前,简洪涛还送了左参军一堆金疮药,说是以后也许用得上。
因为左参军之后的任务,是替朝廷押送一批粮草去前线。
一路上简洪涛也听左参军说了些关于齐王府突然造反,朝廷派兵镇压,双方僵持不下的事儿。
虽说简洪涛对左参军的真心没有几分,但看在人家护送了一路的份上,简洪涛觉得该意思的,还是得意思意思。
得了简洪涛的意思,左参军也不再多做停留,带领手下就往回赶了。
而船老大和几个船工,则在帮老简帮卸完了家当,装完了车之后,也匆匆告了别。
船老大最后连租船尾款都不要了,他只想带着人赶紧走。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的这波客人,是一家商户人家。
可半道上,他又觉得,这户人家,应该不是好道上的。
再然后,他又被告知,其实这户人家,是一户官宦人家,那看着不怎么正经的中年男子,居然是个连天子都见到过的正经四品官。
这样的反转反转再反转,让船老大有点不知所措。
他真的无法判断,到底哪个身份,才是这家人的真实身份。
自己会不会因为窥探到了这家人的一点点小小的秘密,而被灭口?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船老大最后把收来的银子,留在了马车里。
好在欢喜眼疾手快,在发现银子的一瞬间,就冲出马车,然后把装了银子的钱袋子,直接投掷到了船上。
好巧不巧,一百多两的白银,正好咋在了船老大的脑门上。
船老大,很感动。
他顶着一个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大包,在船上泪流满面。
旧的一切,都结束了。
新的一切,自此拉开了序幕。
西林州的某个不起眼的码头上,再次只剩下了老简帮众人了。
“咱们今天先住驿站,等打听完了府衙在哪儿,明日咱正式上路!”简洪涛如此说道。
多新鲜呐,知府老爷,甚至不知道府衙在哪儿。
“行,怎么都行,”简阳用手扇着风,略显烦躁道:“咱先上马车,动起来吧,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实在是太热了。”
说完,她便一骨碌钻进了马车里。
蒋隽瑛也道:“这天确实是热得不对劲,这才几月份啊,怎么会这么热!
赶紧的,让马车都跑起来,不然车厢里更热。”
其实吧,这会儿已经是农历的三月,按照公历算的话,应该已经是四月里了。
南方的四月,日头正盛的话,大中午也得有个三十来度。
作为刚从北方飘来的这群人来说,三十来度,确实是热了点。
在母女俩的催促下,马车很快就跑了起来。
可因为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西林,再加上连张舆图都没有,所以压根也不知道驿站在哪儿。
车队只能边走边问,马车也是走走停停,等好不容易找到了驿站投宿,车上的人全蔫儿了。
别说人了,连马和骡,都丧眉搭眼的,草料都少吃了不少。
进得驿站,简洪涛跟驿丞表明了身份,驿丞激动不已,但却又遗憾表示,“大人,咱这小县城,也没个县太爷.......您看要不要小的现在派人去知府衙门,把同知大人喊来啊?
府城离这儿也不算太远,来回约摸一日也够了。”
“不必不必,”简洪涛连忙摆手道:“咱们今日就住一晚,明日自行去往府城就行。”
驿丞这才恭敬退下,喊了驿卒赶紧准备饭菜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