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双胞胎的肚子很大的,而且,我这月份大了,除了侧卧,没有什么姿势更舒坦了。所以,我基本卧床了,静等卸货。
景沅,不止一次地问太医两个问题:胎儿是不是一男一女;我的肚子会不会爆炸。
真是难为景沅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儿了。
对了,景沅是农历十月初八的生日,不过,他说我婆婆因为生他而身体孱弱,早早就走了,所以,他不过生日,再加上边境战事正紧,最近的节令也没有庆祝过。对此,我倒是无所谓,我是个弃婴,出生日期都是孤儿院院长按照捡到我的日子定的,没有家人的我,对于节日也是无感。景沅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等孩子出生,要补给我一个盛大的册封仪式。
这要是别人给我画饼,我就一笑而过了,景沅画的饼,我应该能吃到。
每天卧床,宫里宫外的事,我知道得就少了,再加上我这脑子昏沉沉的,也没什么心情关注八卦新闻,就连锦旗和虎符的事,我都没脑子想了。
即便脑子混沌如我,也发现了守在床边的景沅,他的神情,日渐严肃。
“莫忧,吾与儿无恙。(不用担心,我和孩子没事儿。)”我只当景沅在担心我们母子。
景沅,翘起嘴角,点了点头。
说实话,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我这又是双胞胎,我很担心能否顺利生产。大凉,需要一个继承人。景沅要是身体健康我就不愁了,他的每一个孩子都来之不易啊!
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景沅,会难过多久呢?
慢慢地,视线中的英俊男子逐渐模糊,我睡过去了。
等我再睁开眼,我看到,床边背对着我,坐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人。
“沅儿?”我低声问道。
那人转过身,果然,是景沅。
我是在做梦吗?景沅,穿着铠甲干什么?
“阿姊,稍后,或有嘈杂之音,不甚久之,一切如常。(姐姐,稍后,可能会有些吵闹,不会持续很久,一切照常。)”景沅柔声说道。
嘈杂之音?铠甲?我好像是懂了!
见我想要坐起来,景沅忙站起身,伸手扶我。
“阿姊亦有剑矣!(姐姐我也有剑的!)”坐起来之后,我对景沅说。
景沅笑了,他说:“不劳阿姊出手,然,不知阿姊可借虎符于沅儿否?(还不必劳烦姐姐出手,不过,姐姐可以把虎符借给我吗?)”
这是要在大凉调动车迟的军队吗?车迟都亡国三十年了,军队还有吗?就算有,怎么会在大凉境内呢?还是说,景沅口中的那支车迟太子卫队还存在?
尽管有满脑子的问题,我的手,还是很灵活地将车迟虎符从随身的香囊中拿了出来,递给了景沅。
景沅,将虎符收好,然后,问我:“阿姊,欲食糕饼乎?(姐姐,要不要吃些点心?)”
宫内要出大事了,景沅还问我要不要吃点心,他的心也是真够大的!
心更大的我,点了点头。
“翠喜。”景沅唤道。
“奴婢在!”不等景沅吩咐,翠喜端着点心水果就来了。
看着翠喜腰上别的那两把短刃,再看看景沅这一身铠甲,我,默默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喂饱自己。
“娘娘勿忧,奴婢尝卜,奴婢寿九十!若有人伤娘娘,必履奴婢尸。奴婢寿至九十,娘娘亦寿考!(娘娘安心,我算过命的,我能活到九十岁!若有人能伤害娘娘,必然要踩在我的尸体上。我能活到九十岁,就说明娘娘也是长寿之人!)”翠喜帮我宽心道。
翠喜,是会安慰人的……不过,她的说法貌似不合礼法,被景沅用眼睛狠狠地瞪了。
“陛下,极英武之气!(陛下,您特别地威武帅气!)”吃饱,喝好,我开始了调节内分泌的活动。
正襟危坐的景沅,被我逗笑了。
我见过景沅骑马,射箭,舞剑,没见过他穿铠甲。都穿上铠甲了,看来形势很严峻啊!我不想看到景沅“驰骋疆场”的一面,我还是比较喜欢奶乎乎的沅儿。
眼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景沅,穿着铠甲抱我吗?就算铠甲不凉,也硬邦邦的啊!只能是,两个人,大眼瞪大眼,静等事态的发展。
我,没有问景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小脚趾都知道,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时代,政变或是战事是家常菜。
谁在搞事呢?
我,找到了一个消遣!那就是,分析这次是谁在搞事。
太后一党?
他们手里有兵权吗?城防营是谈将军的旧部,是景沅的人啊!皇家卫队?凌云骑?捕快?还有什么武装力量?城外有些驻军,没多少人吧?
头疼,不想了,想不明白。
“娘娘寝憩。(娘娘歇息吧!)”翠喜来劝我。
我点了点头,在翠喜的帮助下躺了下来。
莲,突然闪现,就见她向景沅行了个礼,然后,在景沅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沅,站起身,帮我掖了掖被角,然后,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沅儿速归。(我去去就回。)”景沅柔声说道。
“若敢不归,痛殴汝子!(你敢不回来,我就打你儿子!)”我心里慌得一批,只能说些狠话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儿。
“训子不急,吾与谋之。(打儿子不着急,我们一起。)”说完,景沅拿起他的剑,向殿外走去。
莲,抱着她的剑,背对着我,站在了床边。
我想让莲给我一掌,晕过去了,就没有烦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沅口中的“嘈杂”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知道,那是景沅在拼命的声音。
我哭了,我不想景沅的人生只有这二十年,他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呢,我也还没有去宗祠拜祭过公婆。
“嘈杂”之声,渐渐没那么嘈杂了。
我待不住了,我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起身去看看。
翠喜,按住了我。
“莫动胎气。(不要动了胎气。)”翠喜说道。
“沅儿若不在,吾与儿当活否?一家殁,圆满矣!(景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们有活下去的可能吗?一家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圆满了!)”通透,只在一瞬间。
“阴气重,胜为甚。(阴气很重,我们胜算很大。)”莲,说话了。
“林晚急,昼招鬼,无人可胜其兄弟二人。(林晚被逼急了,大白天招鬼,没人干得过他们兄弟俩儿。)”翠喜帮衬道。
什么阴气?什么鬼?她们在说什么呢?
我现在没有心思做听力练习,满脑子都是景沅,我那个还带着奶膘的小老公!
翠喜和莲不想惹我这个孕妇不开心,只好叫上秀禾和花满一起,扶着我往殿门走去。
莲,挡在我身前,透过殿门上的缝隙向外看去。
“陛下无恙。(陛下没事。)”莲,回头看向我。
我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
翠喜,想趁此“良机”将我扶回内殿去。
“吾不去也!(我不回去!)”我撒泼道。
紧接着,各种“娘娘”不绝于耳,四个女人一边劝我,一边把我往内殿“搬”。
“阿姊!候于内殿!待沅儿同食。(姐姐!离开这里!等我一起吃饭。)”景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景沅他不搭理我还好,他这一说话,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我那活生生的老公啊!
一时间,各种不好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我哭了起来,恨自己不能提剑和景沅站在一起。
最终,那四位“力不亏”的女人将我“搬”回到了床上,擦眼泪的擦眼泪,端茶的端茶,还有人帮我轻抚后背顺气。
“娘娘,身或无恙乎?(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吗?)”秀禾,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翠喜将手背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额者凉也,或染阴气乎?(额头有些凉,不能是沾染了阴气吧?)”翠喜看向莲。
莲,将她的手靠近我的额头,像是在感受什么。
“娘娘有孕在身,阳气重矣!(娘娘在孕期,阳气重着呢!)”说着,莲收回了自己的手。
秀禾,将手伸进了我身上的被子里,在褥子上一通摸,然后,声音颤抖地说道:“娘娘破了阳水!(娘娘的羊水破了!)”
羊水?破了?我怎么没感觉到?
不等我反应过来,秀禾和翠喜扶我躺好,就听秀禾扯着脖子喊道:“速速烧水!(快去烧水!)”
孩子,还没有足月……
“余请太医。(我去请太医。)”莲的声音。
“不要让景沅知道!”我已经想不起来这句话用文言文要怎么讲了。
“末将,行殿顶。(我走殿顶。)”莲的声音。
渐渐地,我感觉到了疼痛,并且,越来越痛。尽管,我上过孕妈培训班,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乱了阵脚,只想着靠叫出来缓解疼痛。
可是,不能让殿外的景沅听到我的喊叫声,会乱了君心的。他帮不了我什么,各自为了我们的家,拼命吧!
不知道莲是如何将太医带过来的。
太医帮我诊完脉,和秀禾嘀咕了起来。
我没心情听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很痛!
翠喜,可能是担心我晕过去,一边帮我擦汗,一边在我耳边念叨。
见秀禾卷起了袖子,我知道,要开始了!
疼出了眼泪。
秀禾,拿了一块儿手帕,让我咬着。
终于干了件正事儿!我牙都要咬碎了!
秀禾,应该是在跟我讲解生孩子的注意事项,可是,我没有脑子听啊!知道什么叫痛吗?顺产不能用麻药!只有在侧切的时候才能用麻药!这个时代没有侧切这个操作!
我能做的,只能是用力了。
撕裂感……
古代的女人,好苦啊!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阿姊!阿姊!沅儿在此!沅儿在此!(姐姐!姐姐!沅儿来了!沅儿来了!)”景沅,一副哭腔,满脸,都是血。
你倒是擦擦脸啊!吓死你姐我了!
我笑了,就算嘴里没有那块儿手帕,我也没力气说话了。
“阿姊!锦旗在此!(姐姐!锦旗来了!)”另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锦旗?他不是在前线吗?我是出现幻觉了吗?难道我要死了?视线,逐渐模糊。不能多点些蜡烛吗?我老公那么有钱。
“阿姊!醒醒!(姐姐!醒醒!)”景沅,扯着破锣嗓子在我耳边这个喊啊!震得我脑子嗡嗡响。
“尔等且去!(你们俩儿给我让开!)”林晚,端着一个碗来到了床边。
景沅想抢,未果。
“汝等洗之,污也!(你们去洗洗吧,挺脏的!)”翠喜赶人。
管它是什么呢,林晚喂我喝,喝就对了。
甜甜的,是糖水吧……
“男子避之乎!(男人回避一下吧!)”秀禾帮我掖了掖身上的被子。
“阿晚。”景沅喊正在喂我喝糖水的林晚。
“吾乃大夫也,诚不可,吾可以妇人之态留此。(我是医生,实在不行,我可以变成女人留在这儿。)”林晚说。
景沅想再说些什么,翠喜没有给他机会,连同锦旗一起,都赶了出去。
等等!锦旗,真的回来了?
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我得继续生。
林晚抓着我的手,柔声道:“吾试调胎位,若痛,呼之,务必使阿沅知卿之难。(我试试调整一下胎位,如果痛的话,大声叫出来,一定要让景沅了解你的难处。)”
林晚这家伙,还挺懂拿捏男人的……
我点了点头。
林晚,不像现代中医那样在孕妇肚子上下手,而是隔着衣服和被子“施法”,就很神奇。当然了,他都能变成女人,其他的,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能感觉得到孩子在肚子里动,痛,是肯定痛的,不过,不至于会让我痛得大叫,可一想到林晚的“建议”,我还是大声叫了出来。
果然,景沅都没顾得上穿件干净衣服,穿着里衣就奔到了床边。
看着景沅那张洗干净了的帅脸,我觉得没那么疼了。
“此后不生矣!此后不生矣!(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景沅抓着我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
“加衣,凉。(穿件衣服,凉。)”我说道。
景沅猛摇头,他亲了亲我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翠喜拿了件袍子,披在了景沅的身上,然后,递给他一块儿手帕。
景沅,拿着手帕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沅儿在此,无人能伤阿姊,吾子亦不可!(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保大是吗?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