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血雾霎时散去。
老者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但遮蔽视野的血雾散去之后,姒今朝的身影也消失了。
人呢?!
“该死!让她跑了!”
女子含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跑?老登,该跑的是你吧?”
什么?!
老者瞳孔骤缩。
再想反应已经迟了,萦绕着血色雾气的长剑,从背后将他捅了个对穿。
不是心口,是灵府。
全身的灵力如流水般泄去,消逝无形。
他本就有些许花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做枯槁如杂草一般的全白。脸上的皮肉全都松垮下来,皱皱巴巴地耷拉下去,像个老树精。
失去灵力的维持,肉身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苍老成他这个寿数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老者不说有上万岁,也该有大几千了。
他马上就会死,但不是现在。
因为姒今朝利索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续命的。
姒今朝拔出剑,又招招手,血雾便将老者吊了起来,和之前的卢家主吊在同一个位置。
底下的卢家人脸色一片灰败。
脑中只剩两个大字:完了。
被当做唯一希望、唯一救命稻草的人,一来,也成了砧板鱼肉。
姒今朝将伞靠在肩上,拍拍手:
“都别愣着了,现在来玩第二个游戏吧。”
第二个游戏,盲射。
规则为,以这渡劫境卢家老祖为靶,轮流蒙眼射箭,射中则过,射不中则死。
卢家老祖什么时候扛不住死了,就什么时候游戏结束。
就这么简单。
在姒今朝的吩咐下,有卢家家仆从库房去搬了把大弓来。
姒今朝也不多废话,直接宣布开始。
“来,开始吧。”
底下的人互相推推搡搡,半天都没人站出来做第一个。
一人一次只有一箭的机会,射不中就得没命,可他们也不是谁都通箭术的。
更别说是盲射!
他们甚至开始怀念上一把游戏,好歹只要不被选中,缩着当鹌鹑就能苟住。
现在是每个人都得上,每个人都逃不过。
“我来吧!”
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是卢家的孩子。
卢十九。
他的语气松快,听起来竟还有点乐在其中。
没什么好怕的,游戏而已。
赢了游戏就行。
卢十九扯了黑绸,覆住眼睛,在脑后系好。
利落拉弓,凭感觉瞄准。
拿自家老祖当靶子,也是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还让他有点兴奋呢。
老者软趴趴被血雾吊着,虽然完全失了力气,但仍是清醒状态。
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闪光的箭尖,一边微不可见地挣动,一边喉咙里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就算不仔细去分辨,也知道该是多脏的谩骂。
嗖的一声,长箭破空,正中他胸口,将那谩骂一齐击碎!
姒今朝“呀”了一声,绽出笑来:
“不错,后生可畏。就是歪了一点。”
这老登用了丹药,只射正胸口,可死不了人。
卢十九听到夸赞,一把扯了黑绸,扬起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多谢夸奖!”
他转身,将弓箭交给下一个人。
这是个家仆,也是主动站出来的,他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目光炯炯。
卢家的这些大人物啊,原来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也是蝼蚁。
好,太好了。
卢家人不是高贵吗?不把他们的命当命,现在终于也是风水轮流转了。这样大的人物,卢家老祖,不也沦落到了让他们来决定命运?
家仆先拿弓比划了一下,瞄了心口的位置,才蒙上眼睛。
然后快速拉弓,射!
这一箭山贼偏了一点,但也深深刺进卢家老祖肩头。
他扯下黑绸,看到箭的位置,不满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哼,算他命好。
很快,又有第三个人接了弓。
还是家仆。
他们突然觉得,其实这一轮游戏,也没什么不好。
上一轮,他们的生死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
这一轮,至少他们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生死。
左右局面已经无法控制,无人可倚仗,那不如干脆放手一搏。
这一箭,中了卢家老祖右腿。
一连三个人都没空,其他人又稍稍有了几分自信,于是自选上场的人开始变多。
“哦?擦边,不算。”
第一个人死了。
“空了。”
第二个人死了。
“眼睛没蒙好,作弊可不行。”
第三个人死了。
......
一连二十个人,死了十三个。
他们开始怕了。
腿发抖,站都站不稳。
好半天,都再没人接弓。
“你刚才不是射中了吗?你去!你再去射!瞄准他的喉咙啊!把他射死游戏就结束了!”
卢家人专横跋扈的声音,再度冒出。
“我不要!我不要!谁能保证每一箭都能中!我刚刚已经中了!现在到你们了才是!”
这家仆并不是箭术多高超的人,刚才险险射中了卢家老祖的腰侧,已经是碰了运气,再来一次,他绝对会死的!
“谁踏马在问你的意见!老子让你去你就去!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但这种时候,却没人再吃他这套了。
“那你就来杀!你以为凭你这筑基境的修为,你能杀得了谁!卢少爷,看看形势吧!还在逞卢家少爷的威风呢?卢家要完啦!”
卢家家主死了事小,但这唯一一个老祖废了,卢家也就彻底失了倚仗,这些年,卢家横行霸道,得罪的人可真不少,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从卢家身上撕下一块肉呢!
更何况,看这妖女的架势,她根本没打算放过卢家人。
“放屁!你这个刁奴!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卢家的少爷显然还不肯接受现实,脸红脖子粗地发号施令: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摁都要摁着他再射一箭!”
事实是,无人应声。
“踏马的!你们敢违抗老子的命令!”
破防的不止这一个卢少爷。
卢家人高傲惯了,一见家仆胆敢忤逆主家,纷纷拔出武器威慑,更有甚者,当场就砍了一两个离得近的家仆,血溅三尺。
“反了天了!你们是卢家的家仆!还想噬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