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马蹄踏在总兵府内的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兵部尚书邝埜单人单骑,在同知都督王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踏入府中。
面对着两侧杀气凛然的杨洪亲兵老卒,邝埜似乎浑然未觉。
反而还饶有兴致的策马,绕着杨洪端坐的椅子,缓缓转圈。
其目光,却是紧紧盯在杨洪身上,竟是丝毫没有看一眼不战而逃的当事人杨俊。
邝尚书策马围着杨洪转,杨洪则低头耍着手中的剑转。
两人竟丝毫没有言语,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
对峙着!
直至,总兵府中气氛压抑到无法忍受。
“实话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我真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邝尚书你!”
宣府总兵杨洪率先开口道,一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实话说,老夫也没有想到!”
“其实在这之前,老夫的处境比你杨洪还要为难,甚至一度关押进刑部大牢。”
“动弹不得!”
“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陛下圣断,沉冤昭雪!”
邝埜策马停驻,高头大马就停在杨洪正前方。
居高临下,开口说着。
“如此说来,邝尚书是领了陛下诏命而来的?”
“邝某不才,蒙陛下拔擢,为大同宣府巡检总督,巡视大同宣府防务,有临机决断之权!”
邝埜说着。
“兵部尚书,加大同宣府巡检总督,真是把杨某压的死死的啊!”
“邝尚书,其实在这之前,我以为朝廷会派英国公前来,总揽大同宣府防务。”
“以英国公铁面无私的性子,我儿断没有存活之理。”
“但是现在,是邝尚书你亲至,又有临机决断之权,这不免让我中再起波澜啊!”
“邝尚书,你也知道,我杨洪到了这个年纪了,我儿又是我杨家的独子。”
“今天我杨洪就不要这老脸,跟邝尚书求个情面!”
杨洪抬头,眼神直视邝埜,开口道。
“情面?”
“哈哈哈!”
“既然是宣府总兵开口,老夫自然也不好拂了杨总兵的面子。”
“想要情面,可以!”
“老夫做主,留给全尸吧!”
邝埜淡淡开口道。
闻得兵部尚书邝埜所言,四周的杨府亲兵,皆是怒目圆睁,眼中似要喷火,全部死死的盯着邝埜。
似乎,只要杨洪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拔剑,冲上去砍死这个狂妄贼子!
而总兵府门外,同知都督王贵和骑军都督吴克忠等诸将。
看着这一幕,也是脸色微变,一只手紧紧握住刀柄,另一只手赶紧向后面招呼。
示意一侧的三千营士卒赶紧下马靠过来,以便策应。
同时,王贵也是心中苦恼。
你说你邝尚书没事玩什么单刀赴会啊。
你是真勇啊!
杨俊可是杨洪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人家要求个情面。
你倒好,不给情面就不给嘛,还非得羞辱杨洪。
杨洪要是受不了,直接暴起杀人,别怪我们来不及救你啊!
一旁,骑军都督吴克忠和其弟吴克勤靠在一旁,看着王贵,开口道:
“王都督,这邝尚书胆子是真大啊!”
“这简直都不像是一个文官了,这比我们还勇啊!”
“我想了一下,要是我们几个单人冲进去,怕是要不了几句话,估计就得打起来!”
“谁怕谁啊!”
“但你看这邝尚书,不仅单人单骑,策马而入,还气场十足,压的杨洪根本抬不起头啊!”
“佩服!佩服!”
吴克忠竖起大拇指说着。
“这算什么?”
“你们在朝中不是也见过了,邝尚书和于侍郎是一样的路子。”
“他们都敢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一个宣府总兵杨洪,算得了什么!”
王贵说着。
而府内,邝埜说完这一番话后,顿时陷入了死寂。
杨俊闻得兵部尚书此言,顿时浑身瘫软,全身趴伏在杨洪的椅子后面,是止不住的颤抖。
“爹~救我!救我!”
“爹~”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这不怪我,不怪我,是瓦剌势大,是瓦剌势大啊!”
杨俊在身后,止不住的呢喃着。
“呼~”
对此,杨洪长叹一声,提起利剑,就朝着邝埜走来。
“真的。”
“一点情面都不给吗?”
“邝尚书!”
“我说了,他是我的唯一的儿子,唯一的骨血。”
“杨俊可以死,并且,我保证以后这大明朝,再没有杨洪之子杨俊的存在。”
“如此,可否?”
杨洪早到邝埜的身旁,声音稍稍压低,开口求情道。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杨俊可以死,当然可以死,但老夫就怕死的是扬俊,是马俊,是牛俊!”
“所有老夫亲自来了!”
“既然老夫来了,那死的,就必须是宣府总兵杨洪之子!”
“大明永宁,独石堡都指挥佥事,杨俊!”
“至于杨总兵一直苦苦哀求的情面,老夫真的不明白。”
“老夫没有给你情面吗?”
说到这,邝埜抬手作揖,对着杨洪微微行礼。
“杨总兵戍卫大明北境四十余年,威名赫赫!”
“大小战事百余场,从永乐年间厮杀至正统年间。”
“北蛮震怖,号为杨王!”
“又受陛下重用,钦点为镇朔大将军!”
“如此功勋,如此威名,邝埜拜服!”
“正是因为如此,邝埜才只身入府,一言决之!”
“就是不希望此事,影响到杨总兵的威名!”
“杨俊,不战自溃,临阵而逃!”
“弃独石堡,永宁堡等十一处军事堡垒。”
“此等罪行,已然传扬至朝堂之上,断无存活之理!”
“杨总兵也是知兵之人,不战自溃,临阵而逃,这种罪名,够杀杨俊八回了!”
“甚至五马分尸,腰斩而死都不为过。”
“而杨总兵要情面,老夫留杨俊一个全尸,这难道不是情面?”
“杨总兵,要知道,虎父也是有犬子的。”
“不要因为一介犬子,而毁了杨总兵半生奋斗之威名啊!”
“如此,不值当!”
“很不值当!”
杨洪静静的听着邝埜所言,提着未出鞘的长剑,绕着邝埜的战马,缓缓而动
而邝埜说完,猛然之间,便感觉眼前刀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