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夜色浓得像泼了墨,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昏黄的光洒在村头的土路上。李老六坐在自家小院的石凳上,手里攥着一杆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在凉风里散开。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村里的大事小情总爱打听。这天晚上,他约了村里的老农户王仁峰过来唠嗑,想听听他早年间守灵时遇到的那桩鬼事。
“王大哥,听说你年轻时守灵撞见过僵尸,真有这事儿?”李老六眯着眼,递过去一杯热茶,语气里满是好奇。
王仁峰接过茶杯,呵呵一笑,脸上皱纹挤成一团,眼神却透着几分沉重:“老六,你还真会挑事儿问。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都不大愿意回想。不过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吧。”
李老六咧嘴一笑,忙不迭点头:“那感情好,快说说!”
王仁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目光飘向远处,像是陷进了回忆里:“那是个秋天,阴雨绵绵,村里一个姓张的老头死了,按规矩要在村外的老祠堂守灵三天。我那会儿年轻气盛,胆子也大,就跟几个村民一块儿去了。”
靠山屯外的祠堂是个破败的地儿,周围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刮,像无数鬼影子在晃荡。那晚雨下个不停,雨点砸在屋顶上,滴滴答答,像有人在敲门。祠堂里阴冷得很,墙角挂满了蜘蛛网,空气里飘着一股霉味儿。王仁峰和三个村民——二柱子、老疤瘌,还有个叫狗剩的——围着棺材坐着,中间摆着张老头的棺材,四周撒了一圈糯米。村里老人说,这糯米能驱邪,保平安。
“仁峰,这糯米真管用?”二柱子搓着手,声音有点抖。
王仁峰瞅了他一眼,拍拍胸脯:“老人们都这么说,准没错。咱们守好这三天,别出岔子就行。”
话虽这么说,王仁峰心里也犯嘀咕。夜越来越深,祠堂里安静得瘆人,只有外面的风声,像狼嚎似的钻进耳朵。狗剩打了个哈欠,嘀咕道:“这地方真邪乎,我咋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别自己吓自己!”老疤瘌瞪了他一眼,抓起根柴火往火堆里扔,火光跳了几下,照得几人脸上明暗不定。
就在这时,一股腥臭味突然飘了过来,像烂鱼混着死老鼠的味儿,恶心得人想吐。王仁峰皱起眉头,四下张望:“你们闻见啥没有?”
二柱子吸了吸鼻子,脸色刷白:“这……这味儿咋从棺材那边来的?”
几人齐刷刷看向棺材,黑漆漆的棺材板上,缝隙里隐约渗出点啥东西。王仁峰壮着胆子凑过去,借着火光一看,棺材缝里竟然滴下黏糊糊的液体,黑红黑红的,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钟摆在耳边晃。
“不好!”王仁峰心跳得像擂鼓,猛地站起来,“这棺材里有动静!”
话音刚落,窗户外“砰”一声,跳进来一只野猫。那猫通体漆黑,眼珠子绿得发亮,像两盏鬼火。它“喵”地叫了一声,直奔棺材扑过去,前爪一顿乱扒,把地上的糯米抓得满地都是。
“快赶走它!”老疤瘌大喊,抄起根棍子就冲过去。可那猫像是疯了,棍子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越扒越起劲。糯米被扒散了一大片,露出黑乎乎的地面。
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低沉又急促,像有人在里面使劲砸。紧接着,棺材盖抖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吱吱嘎嘎地响。
“跑!”狗剩吓得嗓子都劈了,转身就往外冲。可还没迈出两步,棺材盖“砰”一声炸开,一具僵尸直挺挺坐了起来。
那僵尸模样吓人极了,脸皮干得像老树皮,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双眼血红,像两团烧红的炭火,瞪着人直发毛。皮肤是死灰色的,透着股腐烂的味儿,身上裹着件破寿衣,布条子耷拉下来,露出一截青黑的胳膊。它张开嘴,露出四颗尖牙,嘴里呼出团团黑气,低吼着,像野兽在喉咙里磨牙。
“僵尸啊!”二柱子腿一软,瘫在地上。王仁峰想跑,可脚像灌了铅,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它动作僵硬,每迈一步,骨头都咯吱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眼看僵尸逼近,祠堂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身穿黄道袍,手持桃木剑,正是村里的道士九叔。他胡子花白,眼里却透着精光,大喝一声:“孽畜,敢在此作乱!”
僵尸听见声音,猛地扭过头,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九叔,发出一声怒吼,扑了过去。九叔不慌不忙,侧身一闪,手里桃木剑划出一道寒光,直刺僵尸胸口。
“噗”一声,剑尖扎进僵尸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僵尸痛得咆哮一声,挥起爪子反击。那爪子黑得发亮,指甲尖得像刀,抓向九叔的肩膀。九叔身子一矮,躲了过去,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天皇皇,地皇皇,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符咒贴在僵尸额头上,僵尸顿时僵住,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九叔喘了口气,转头喊:“仁峰,快去拿糯米和黑狗血,这东西还没死透!”
王仁峰如梦初醒,跌跌撞撞跑回祠堂角落,翻出一袋糯米和一罐黑狗血。僵尸被符咒定住,可力气大得吓人,额头上的符纸开始冒烟,眼看就要挣脱。
九叔接过黑狗血,猛地泼向僵尸。黑血泼在它身上,像烧红的油,僵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上冒起白烟,皮肤一块块往下掉。王仁峰趁机抓起糯米,狠狠撒过去。糯米打在僵尸身上,像火星子炸开,烧得它满地打滚。
“还不死心?”九叔冷哼一声,桃木剑一抖,剑尖闪出金光。他大步上前,一剑刺穿僵尸的心口。僵尸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身子猛地一颤,轰然倒地,化成一滩黑水。
九叔收起剑,擦了把汗:“这东西怨气太重,幸好及时制住。你们快去通知村里,明天烧了它。”
王仁峰几人连连点头,腿肚子还打着颤。第二天,村里人把僵尸烧了个干净,从此再没出过怪事。
不过,那晚的事儿还没完。几天后,那只黑猫又出现了,蹲在祠堂屋顶上,绿眼珠子盯着村子。王仁峰心里发毛,去找九叔商量。九叔皱眉道:“这猫怕是被邪气附了,得除掉。”
当晚,九叔带着王仁峰来到祠堂。那黑猫果然还在,九叔抛出一枚铜钱,正中猫额头。猫“嗷”地叫了一声,化成黑烟散了。九叔松口气:“这下干净了。”
可没几天,祠堂又传出女人的哭声,凄厉得像刀子刮骨。王仁峰硬着头皮再找九叔,九叔带人去查,发现是个白衣女鬼,长发遮脸,眼里淌着血泪。她飘在棺材旁,哭得人心慌。
九叔喝道:“何方冤魂,速速离去!”女鬼尖叫一声,化作黑烟逃了。九叔查出她是村里多年前的冤死女子,怨气不散,便在月圆夜摆法坛超度。女鬼最终化作青烟散去,村里祠堂才算太平。
王仁峰讲完,长叹一声:“老六,那几年的事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鬼神之说,真是信不得也不得不信。”
李老六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王大哥,你这经历比戏文还邪乎。幸好有九叔,不然咱村早没了。”
两人哈哈一笑,起身往屋里走。夜风吹过,靠山屯静悄悄的,可那祠堂的方向,总像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