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起九道,罡风飒飒,虚步上前斩出一剑,恰就拦住了饕餮那攻向楚知禅的杀招!
沉间青反手握剑,另一手迅速掐诀起阵,“师妹,离火之位!”
楚知禅不答,足下点地似风般掠出,转手挥袖间双手起印落下几道攻击,落下时恰好就踩在沉间青所言的离火之位上。
饕餮怒吼着向楚知禅冲过来,步步踏出惊天动地之响,怪石碎落,似受引导一般以尖锐那头掠向楚知禅!
楚知禅甩出几道黄符将其打碎化为粉,她虚虚地后撤一步足下轻踏,灵力绕她周身而后落入地面的阵法当中,她与沉间青各站阵眼之上,灵力相融,其阵将成。
饕餮张口欲将楚知禅吞吃入腹,却见楚知禅眸子微眯,轻斥一句“不过妖兽,也敢造次”便手中翻出一把七弦琴,指尖轻拨,琴声流水潺潺间又转变为灵刀的气吞山河,交错着挥向饕餮之口!
见得它将音刃尽数吞入腹中,它竟也不受阻碍,张口一吸,周遭物什,就连那巨大石岩都被它吸入口中!
楚知禅险些足下不稳,她反应迅速稳住下盘,将禅珠抛起,双手快速印结,符自她乾坤袖中飞出绕她周身转动几圈,禅珠落下时变成一个绛青色结界,将她护在其中!
但结界难撑多时,楚知禅不耐道:“沉间青,还要我吸引它的注意多久?”
饕餮的注意力的确都是在楚知禅那边,为的就是不让它去打搅沉间青布阵。
沉间背的周身环绕着一圈数枚难懂的阵咒,他在楚知禅话音别落时便找准阵位落咒,一道道虚无的阵咒打出,竟也像实质的剑一般沿迹没入地面当中。
同时,沉间青以血划破掌心,迅速写下一字,虚虚抓入手中,向地面中一按:“天干十二支同生,离火明阳焚诸祟,九道离阳阵,起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面上显现阵法光芒大盛,他的血滴入到地面中随着那一字被一同吸收!
地面上飞出数条铁链,其中九道带着不灭的至阳离火,掠向饕餮,饕餮躲开几道,却又见一道从身后飞出,缠上它的身体后生生烧毁了它的那一处皮肤兽甲!
它被激怒,仰首咆哮,身上血气暴涨隐隐见得一个虚无的兽相从身后形成,比它要大上数倍!
“法相?”楚知禅撤了屏障,看了两眼那即将成型的妖兽法相,随后勾居,“想祭出法相?痴心妄想!”
禅珠收来青光落于她手中,她一步踏出直迎上那狂风碎石,有尖锐一块飞来,在她脸上留下了一点红痕。
灵力聚于一点,沉间青瞧见饕餮甩尾欲袭,当即拔剑而出:“——师妹小心!”
然而楚知禅不躲不避,淡淡地拨了一下禅珠。
“一念,”她念出咒诀,“三千苦厄去!”
半扇灵刀划出,打破饕餮甩尾袭来的攻势。
“一渡,”她再念,”三千困忙离!”
又是半扇灵刃划出,在饕餮背上划出一道。
她抬眸,眸中无喜无悲,再度轻拨了一下弹珠。
“再渡,清障念!”
绛青色的流苏化作点点光芒飞出,缠绕,旋转,青丝束于妖兽之身,将它那将成未成的法相绞了个干干净净,它将妖兽束缚,听得妖兽震天怒吼一声,轰然倒地!
楚知禅掸了禅袖子:“顽劣之兽。”
沉间青目瞪口呆。
他虽然知道楚知禅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刚才那几招,其实压根用不着他出手。
沉间青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起的那个阵,离火之位需要的人的灵力必须属阳,他是天灵根,想到楚知禅是空灵根便让她去了,结果照那情况来看……更像是楚知禅帮了他???
不是,哪有那么强的?!
师妹你不是还没到至臻境吗?
同一修为,沉间青默默地在心里流下了惭愧的泪水。
难怪刚才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沉间青半天不吭声,楚知禅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她顿了下也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东西,就轻描淡写地说:“念禅咒需要静心沉气。”
沉间青看向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楚知禅没给他眼神,提步走向饕餮,留下一句话:
“九道离阳阵为我拖了些时间。”
沉间青怔了怔。
待他反应过来那是在说他帮上了她的忙的这个意思时,楚知禅已经走到饕餮面前了,她并非是毫发无伤,脸上浅浅的一道血痕,握着禅珠的那只手,因为刚才抗着妖兽威压念禅咒,现在无声地不知从何处渗出血来,她不着痕迹地给禅珠换了一只手握着。
道合宗弟子都会有命符供掌门、长老看弟子的生命安危,他人如何楚知禅不知道,但凌潇洒先前在她身上多花了些功夫,将她的命符同其中一颗禅珠联系在一起,倘若禅珠染血,那头就闪烁红光了。
饕餮倒地后仍旧在挣扎不休,喷出粗重的鼻息都吹拂地上的碎石沙末,它怒视楚知禅,狂怒不已。
楚知禅熟视无睹,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她想取的骨是脊骨,一个不慎就杀生了。
我佛慈悲。
“沉师兄。”楚知禅灵机一动。
沉间青走上前来:“怎么了?”
楚知禅抬了抬下巴,高贵冷艳:“取骨。”
沉间青:“?”
楚知禅:“脊骨。”
沉间青默默扭头看向饕餮。
成了,仇恨转移成功,现在饕餮正恶毒又怨恨地看着他。
沉间青颇有些无奈。
沉间青去取骨时,楚知禅忽然说:“欠你一个人情。”
道合宗。
一晃几日过去,剑诀一、二式都已经参透,谢白衣就接着往后翻,然后在第三式的第一页上,发现有人画了个鬼脸。
鬼脸下边是一行小字:难练,徐好好你诓我。
谢白衣:“……”
够丑,是谁写的不言而喻。
不过指的是那个鬼脸丑,鬼画符的涂鸦绘画技术炉火纯青,但下面那行小字好看,看得出稚嫩,但也有笔锋。
谢白衣的视线落到那三个字上。
徐好好。
三师兄姓徐?
三师兄叫做徐好好?
谢白衣收回思绪不再多想,他面无表情地将剑谱合上去丢进储物袋里,不想练剑了打算去研究阵法,然而他忽然想到什么,刚近了个步子就停了一下。
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谢白衣把储物袋解下来看。
储物袋上有一个丑得瞎眼的印记。
“……”
谢白衣又面无表情地把储物袋系回去了,还多系了两圈,能把东西绣得那么丑的,除了楚知禅没别人了。
也算是她天赋异禀。
【谢白衣攻略进度+1%】
楚知禅:“?”
楚知禅停了停动作,沉间青就看过来了:“怎么了?”
楚知禅将那截饕餮骨丢进芥子空间里,沉间青这种画阵布阵的人手稳得很,饕餮没死。她说:“无事。”
谢白衣那小子长大了?
怎么她不在,他都还能自己攻略自己???
“零零一,”楚知禅纳闷,“他干啥了?”
【学会鬼画符一般的涂鸭,也不失为一种天赋哦~】
楚知禅:“……?”
楚知禅:“滚吧你,又发癫。”
她不说,沉间青也就没有追问。他抬头看了看天,饕餮这种大妖兽向来是称霸一方的,眼下它虽然未死,但血气重,对气息向来敏感的其他妖兽们应该很快就会被吸引来了。
几只还好说,但是几拨、甚至是兽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况且修士不得在血海之中多待,会受血气影响心智。
因此沉间青说:“脊骨已经取到,师妹不如先歇息几日将血气祛了,再去寻梼杌?”
来一趟,身上沾到血气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知禅自然也不是个蠢的:“嗯。”
踏海御风,暂离此处。
宁盛在河畔等得抓耳挠腮。
啊!
少主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我慌啊!
你出点什么事,门主得罚我抄阵谱八千遍,正的抄四千遍还要反着抄啊!
啊——!!!
给宁盛都快急得阴暗爬行了,才见般若河上两道身影出现。
宁盛大大松了一口气:“少主您可算回来了,我——嗯?!”他迎上去,看清沉间青旁边那个人是谁后就地睁大眼,然后见鬼一样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楚知禅对他的视线熟视无睹,越过他们便离开了。
她得先去找个地方住下,祛掉血气后再解决一下伤口,然后才能去找梼杌,之后又过几日,再赶回道合宗,时间上差不多了。
楚知禅离开得干脆利落,留了个宁盛风中凌乱。
宁由等瞧不见人了才吱哇乱叫:“少主!那是、那、那、那那那、那是……”
沉间青无奈:“定神。”
宁盛表示他做不到。
沉间青叹了叹,随后道:“那是道合宗的楚知禅师妹,在你这,该当唤上一声‘师姐’。她去血海那头寻两样物件,想来是为了炼器,并无恶意,也不会威胁到禁制。”
宁盛:“还真是她!”
楚知禅这个人,宁盛当然知道,说是仰慕更胜三分,所以刚才那样一瞧见人,就有点受宠若惊、惊了又惊,于是语无伦次失了态。宁盛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他想到什么,抬头问:“少主,那刚刚你是认出她是谁了,所以才跟上去的。”
“并不是,”沉间青摇摇头,“我见她次数不多,方才只认出她是佛修。”
宁盛:“那你刚才是想……?”
沉间青默然片刻,然后说:“佛修向来只有无色天海那一处才有,而无色天海中的佛修,非两界救世大战不入世。”
所以百年来,能见到的佛修近乎于无。
宁盛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所以……?”
“方才是有那个念头的,佛修禅息克魔,若要固补结界,有她相助定然是极好的,”沉间青笑了下,“但方才一番接触,是我动了利益心。”
宁盛挠挠头:“血海禁制关乎三界安危,少主你想寻她帮忙倒也理所应当,没有什么不好之处吧?”
沉间青拍了拍他的肩:“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他抬头望向血海那头:“过几日她会再来一趟取另一样东西,倘若到时仍旧有缘遇到她,那我便同她提一提,若她不愿,便不愿吧,强求不得。”
宁盛着着自家少主那善解人意体谅人的样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估计悬。
楚知禅的传闻他听过不少,听了最多的是修为外就是脾气不好,再照刚才那目中无人径自离开的模样来看,固补禁制一事少说也是需要一年的时间,她会拒绝有很大的可能。
宁盛忽然悲伤。
为什么少主没有三寸不烂之舌?
而且他也是个嘴笨的!
——
谢白衣被凌潇洒叫到了主殿。
心中疑惑着师父喊他做什么,谢白衣刚一进去,就先看见了下头站着的苏扶和沈献灵,沈献灵见到他时跟他打了个招呼问好。谢白衣上前行礼:“师父。”
凌潇洒点点头:“听说近来你修为进步速度飞快?才一月便到了开悟境中期了?”
“嗯,”谢白衣开口时顿了一下,还是说,“七师姐点悟。”
凌潇洒再度点头,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坦明他让谢白衣来是为了什么——他想让谢白衣陪沈献灵下山解决民请,顺便他自己也历练一番。
谢白衣犹豫了一下。
“好。”他说。
就当是他要下山,顺便解决了一个民请。
凌潇洒对他的同意十分满意,扭头对沈献灵嘘寒问暖去了。
离开前,谢白衣问了一句:“师父,七师姐下山是去了何处?”
凌潇洒被问得一愣,反问道:“她下山去了?”
谢白衣:“……”
谢白衣拱手行礼,出去了。
谢白衣出去后,凌潇洒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但捉不到那一瞬的感觉,很快就过了。
谢白衣走出一段距离,停了一下脚步。
不对劲。
他回头看向主殿。
纵使再千百般喜爱,也不该就这般将先前的爱徒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记得他初至道合宗时被苏扶引去见凌潇洒,虽说是为了探他根骨,但实际上十句里边八句不离楚知禅,相较如今这 简直是云泥之别。
巡宗弟子经过,曲云筝看见他,挑了下眉:“十二?”
谢白衣回神:“大师姐。”
曲云筝问:“怎么了?”
“无事,”谢白衣不欲多说,随口扯了个理由,“修行遇到了不明悟之处。”
曲云筝没说信与不信,只给他指了一处地方:“宛宛不在,你可以去百川阁那头翻古籍。”
谢白衣刚要拒绝。
曲云筝笑了一声:“想当初那丫头拗着劲,往百川阁跑了两三年,都快把那儿那家了。”
谢白衣的话便一顿,抬头,看向百川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