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坑,两个人,数只血妖,就那么水灵灵地消失在眼前了。
苏扶愣了一下之后迅速走上前,挥扇一斩,那地上尘土飞扬却没有半分被破开的痕迹,仿佛刚才那深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苏扶的脸色有点难看。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出来一趟丢了两个师妹师弟,让大师姐知道了非得将他的皮扒了不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澹台阁主也感到惊诧:“这地下……”
“地下有什么东西?”苏扶看向澹台阁主,“不知阁主可否有法子将其破开?”
澹台阁主的脸色也不太好:“地下并无一物。玄铁层在此存留已有百年之久,上任阁主也并未同我说过底下有东西,如此过了百年,也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之处。”言罢她提剑一斩,也只是在地面留下一道剑痕,并没有出现刚才那个深坑。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沉默。
苏扶满脑子都是“完了我要凉了”。
沈献灵焦急地跺了跺地面:“那,那会不会是刚才那些血妖们在地下挖了一条隧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就这般消失了呀,那七师姐他们怎么办?”
万剑轻蹙眉心走上前来:“我看看。”
苏扶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万剑来到那剑痕旁边蹲下,滑中匕首将指腹划破抹开那血,虚虚地在空写下一字什么,然后双手结印,将那看不见的字往手中一抓,按向地面。
“寻迹,”万剑低目念咒,“阵踪显!”
从地面往上起风,吹拂起万剑的发丝,她探了一会儿后睁开眼:“底下有个传送阵,启即则亡,那阵只剩下一点尾巴我寻不到它的另一头连接到了何处。”她说着,收回手站起来。
苏扶一怔:“传送阵?”
那魔修能把人传送到什么地方去?而且方才观血妖的最后一击,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将谢白衣拖下去。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是谢白衣发现了那个位置的异常吗?
一瞬之间苏扶的脑子里闪过了诸多问题,他听见澹台阁主略一沉吟后问道:“你们遇到那出逃的魔修是在中川?”
沈献灵和苏扶一愣。
“哪个……魔修呀?”沈献灵弱弱地问。
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魔修可太多了。
澹台阁主:“……”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来遇上“陆青侯”的只有楚、谢二人。
万剑怀中忽然亮起微弱的青光,她反应过来什么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了那样东西——那是楚知禅给她的那颗禅珠。
苏扶一眼就看出那是楚知禅去跪来的那颗,电石火光间他想起来一个法子,朝万剑伸出手:“万师妹,劳烦将禅珠给我,我有观命符。”
观命符,顾名思义就是借用物品主人的气息,探测得对方的性命如何。
因为此符消耗材料极多且极难写就,是一种很少见的符,所以万剑听见苏扶说他有观命符,当即就将禅珠给他。
取符,解开符上禁制。
在看见观命符像被禅珠渲染得渡上了一层青光,整张符都柔和不起波澜时,他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那头没有危险。”手中的观命符如轻烟般缓缓散去,苏扶将禅珠递给万剑,“那就好。”
楚知禅和谢白衣二人同他们分开,去向不知,但他们二人也不是什么娇弱的主。
眼看剑指阁地下渊的阵法一事也解决得七七八八,那苏扶他们就该好好思量他们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守着剑指阁等楚知禅他们回来?
那明显是不可能的,序无殿还在等着遮天玉。
各门各派给的至宝中,唯有遮天玉是关键。苏扶沉吟一番后对沈献灵他们说:“我们先前往序无殿,遮天玉一事不能久耽在此。”
沈献灵下意识就问:“那师姐怎么办?还有十二师兄。”
“放心,他们有自保的能力,有禅儿在也出不了什么差池,”苏扶说,“再者,禅儿向来以正事为先,既然他们那边并无危险,我们在这头待着不作为倒让她知晓了便少不了一通训斥。”
沈献灵还有些犹豫。
苏扶:“小师妹,我们此行是为了血天。”
沈献灵拉耸眉眼:“好吧。”
澹台阁主等他们作出决定后才道:“楚师侄他们二人是来助剑指阁才出此意外,我亦有责任。我会增派弟子前去寻找他们。”
苏扶转向她:“那还请阁主倘若有了他们的消息,能告知我们一番。”
澹台阁主:“自然。”
澹台阁主看他们仅剩下三人,人数有些少,便兀自思量一番后道:“楚师侄他们不在,你们再前往序无殿许会再困难些,既然有我们剑指阁的责任在里边,我们愿意派弟子护送你们前往。”
苏扶:“不知是哪一位弟子?”
澹台阁主:“颜言。”
——
楚知禅是在那一片黑暗中醒来的,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块,不得人难受,意识逐渐回笼便瞧见眼下处境,险些错乱了记忆。
周身的戾气尚未起,她被人抓住了手腕。
谢白衣再怎么调养身子,手都是冰凉的,他一握上来,掌心与指腹的那层茧便能让楚知禅认出来是他。
谢白衣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没事。”
楚知禅回头,视野中习惯了黑暗,隐约能看见一个人盘腿坐在她身后,根据那个轮廓以及头上的呆毛,是谢白衣没错。
渐渐散了那股未成型的戾气,楚知禅扭头又看向一旁:“这是哪里?”
确定她没有了刚刚那情绪后谢白衣就松开了她,站起身来:“不清楚。”刚说完他就感觉到手又被楚知禅抓住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反握住她的手借力让她站起身。
“受伤了吗?”楚知禅问。
谢白衣想了想,把刚刚一打架就被他丢进储物袋里的地灵揪出来,回答说:“没有。”
回答完楚知禅,他点了点地灵的脑袋:“亮个光。”
地灵“叮”的一下,脑袋发光!
楚知禅看过来,然后:“?”
“它受伤了?”楚知禅靠近了,伸手戳了一下地灵的 脑袋。
地灵一动不动地躺在谢白衣的手里装死。
谢白衣微蹙了眉心,指尖放出灵力探了探:“没有——”话音未落,就见地灵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到楚知禅的肩头上窝着。
谢白衣:“……?”
地灵就窝在楚知禅的肩头,她顿了一下,然后偏了偏头,借着那柔和微弱的光,看见地灵脑袋上顶着的草叶在发抖。
准确来说,是地灵在抖。
“它在害怕。”楚知禅先和谢白衣说了一句,然后才问地灵:“怎么了?”
地灵石 又抖了一会儿,这才弱弱地一手捂眼眼 一手胡乱地朝前指。
楚知禅朝前看出去,一张苍白的脸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谢白衣下意识地出手。
楚知禅伸手拦了他一下:“等等。”
谢白衣看向她。
刚刚的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了,既然谢白衣也看见了那便意味着并不是楚知禅的幻觉。她从芥子空间中找出夜明珠,递一颗过去给谢白衣,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圈。
然后他们就看清了脚底下是什么东西。
累累白骨。
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硌人的石头,而是各种各样的白骨。
楚知禅和谢白衣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
这里绝对不是湮灭崖,因为湮灭崖的白骨远比这里的多得多,而且湮灭崖的气息是极重的怨气与杀气,而这里用寒阵阵,显然是阴气。
瞬间明白了什么,楚知禅飞快地将禅珠化开一颗变成两张面具,往自己脸上戴的同时也扣到了谢白衣的脸上。
“这里是阴司界外,”楚知禅说,“气发于七窍五官,阳气惊魂,会引来鬼差驱赶追杀,戴好。”说着,她也将地灵放回谢白衣的储物袋中。
谢白衣的那只地灵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般,方才还纳闷长有什么能让它抖成那样。原来是因为这里是阴司界外。
地灵是吸纳坤灵而生没错,但在以阴气为主的阴司,别说坤灵了,有一点的灵息在这儿都是不被容忍的。
没想到直接掉到这里来了,要知道,一般人想来阴司还要费很大的劲。
楚知禅: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来这儿,
宛拒了。
谢白衣将面具戴好,明显地感觉到周身的阴气散了许多,他抬头往天上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估计是那个坑下头有个传送阵,否则的话,总不至于那个坑那么深,直通阴司让他们掉到这里来。
是“陆青侯”设下的传送阵,但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要把他拽下来?
“二师兄他们还在上面。”谢白衣问:“他们怎么办?”
“他没那么蠢,会先将遮天玉送往序无殿,”楚知禅说,“与其关心他们,你倒不如想想我们如何从阴司出去。”
谢白衣:“……”
言之有理。
楚知禅往前看了看,只有一条路往前延伸至黑暗中,而至于周围,就全都是那森森白骨了,不能乱走。
楚知禅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条路看了片刻,阴司掌鬼,能踏出这样一条路的无非就是鬼开路,而鬼要去的地方,也无非就是阴司。
现在他们还只是在界外,阴司界内是万万不可去的。
“把你进来的那只血妖呢?”楚知禅问。
“被我杀了。”谢白衣轻描淡写。
楚知禅看了他一眼。
谢白衣:“不能杀?”
楚知禅:“是你做的,便没有不能。”
谢白衣顿了一下,不吭声。
楚知禅没觉得那分血妖不该杀,她问那一句,只是怕血妖也在这里潜伏,然后会出其不意地对他们偷袭。
杀了就好,也省了些顾虑。
而至于血妖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也仍旧要拖谢白衣下水,她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破山石,一开始它们潜伏剑指阁也是为此。
等等,破山石?
楚知禅看向谢白衣:“破山石你给二师兄了吗?”
谢白衣:“好没来得及给。”
那就对了。
楚知禅伸出手,”将破山石给我。”
谢白衣什么也不问,取出破山石递了过去。
破山石并非是一块真正的石头,而是用破山石炼化而成的一把短剑。
楚知禅将这把短剑握在手中看了片刻,压下气海中微动的剑心,抬手朝着眼前的鬼开路轻轻划出一道。
那一道不掺剑意,连剑气都浅淡,但是眼前的鬼开路却忽然扭曲,阴气扑面而来的浓重,鬼哭的声音幽幽响起。
楚知禅刚想说什么身后的人就两步靠近她,伸手虚虚地掩住了她的耳朵。
“……”楚知禅的注意力被眼前的变化吸引走。
只见那鬼开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忽见黑暗中亮起几点绿色的幽光,那黑暗褪却几分但也仍旧是披着一层雾,在他们的眼前,看见的是一条由白骨铺就的路。
楚知禅:“……”
靠,这条路不对劲。
鬼哭声停了,楚知禅扭头看向谢白衣:“下回不必管我。”
鬼哭不简单,勾魂又扰神,倘若不及时屏住感识,轻者都会被伤及耳力。
谢白衣收回手,“嗯”了一声:“如何?”
楚知禅将破山石放回他的储物袋中:“前路是鬼路,通阴司,你往后看。”
谢白衣回头看去,就见一条小径往上延伸,一簇幽蓝色的光亮在远远的地方,与身后那森然的绿色阴世火形成鲜明对比。
“阴司中行路不得回头,”楚知禅在他的身侧说,“记住,要从阴司地界出去不论有什么声音,有什么人,你都只能循着路往上走,还不许回头,走到那点玄阳火前,就可以离开了。”
谢白衣问:“否则?”
楚知禅瞥他一眼:“等我能斩万鬼了再来救你出去。”
谢白衣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楚知禅话中隐含的意思后,掐了一下掌心。
问的什么蠢问题。
楚知禅看见他的神情后就笑了一声:“走了。”
谢白衣抬步正要跟上她,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
他顿了一下之后正欲回头看,却被楚知禅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头发。
我靠啊啊啊!谢白衣你个祖宗!
不是才跟你说别回头吗?!
“谢白衣,”楚知禅眯起眼,“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感觉自己要被她薅掉毛的谢白衣:“……不是。”
楚知禅:“那你回头做什么?”
谢白衣顿了一下:“我听见我在笑。”
楚知禅:“?”
谢白衣说完自己也沉默了。
“……”
“……”
好癫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