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临落。
谢白衣发现暮色城是真的不同寻常,卖的东西很不同寻常。
“嘿嘿,这位仙君啊,”一位小贩看见谢白衣就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将手里的一本什么东西递过去,“我观仙君气宇轩昂,气色甚好,正是春风得意的好年纪!这里有本珍藏多年的孤本想来于仙君而言大有所用!这样,看仙君您与我二人有缘,这本一百灵石卖您,怎么样?心动不?”
谢白衣一听,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大秘籍,结果低头一看,那小贩会意地翻开几页,他就看见那上边晃过的胆大包天的内容……
小败还想着再多推销几句,就忽见那白衣仙君耳尖染上赤云,随后一阵强劲的气流把他给掀飞数米远!
“哎唷!”
小贩以为以自己推销得不够有价值,他连忙爬起来的同时捡起那孤本拍干净灰尘,追上去:“仙君,仙君啊!包有用的!这可是从合一宫里传出来的花宫主亲手所着的孤本啊!仙君,仙君您要是嫌贵那小的卖您八十灵石,就八十!”
谢白衣扭头狠狠地脑瞪了他一眼:“闭嘴!”
他不需要!
谢白衣快步远离,身后还遥遥传来那小败的声音:“仙君啊!您可以回家好好想清楚,真的包有用的!小的在这里等您哦!”
谢白衣头也不回地给他下了禁语咒。
闭嘴!
然而谢白衣以为躲过了刚刚那一遭后,后面就会正常了,结果当他再N次被推销着什么“胭脂泪”、“媚眼红”、“金铃”、“生子丸”……一堆古怪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他深刻地怀疑楚知禅是在诓他。
这都什么鬼?!
说好的有用呢?!
谢白衣忍无可忍,直接抓了个给他推荐金铃的那个小贩过来,杀气腾腾地问:“说,这里有没有卖术卷的地方?”
那小贩眨了眨眼:“啊,有是有,不过……”他面露难色,视线一直往自己手上的金铃上瞟,“只是小的着实贫寒,一时之间穷傻了,有点忘记在哪里了,仙君您看……要不您给小的点灵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谢白衣:“……”
那小贩什么意思昭然若揭,谢白衣扫了一眼那金铃,是由红绳系着的,他看不出什么用处而且比其他那些东西正常多了,于是他十分不耐地丢过去灵石,一只铃铛而已,丢储物袋中落灰便行。
那小贩得了灵石“嘿嘿”直笑,见谢白衣的眼底的戾气愈发重,他才连忙轻咳一声正经起来,给谢白衣指了个方向:“仙君您往里头走,见着一个地方立着木匾提字‘交易术卷’便是您要寻的地方了。”
他说完还自言自语起来:“仙君您一看就是外地人呐!咱暮色城是由合一宫庇护着的嘛,外头卖这些东西才正常。嘿嘿仙君若是您以后有需要,可以尽管来找小的哦~”
谢白衣面无表情:“不需要。”
“哎是是是,”小贩应得从善如流,然后看谢白衣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想想还是提了一句,“仙君啊,您刚才买的那个金铃,其声清脆悦耳得很,行房事时系于您夫人足上……”
谢白衣:“……”
刚刚那铃铛忽然有点烫手。
果然、没一个、正常的、东西!
后面小贩又说了什么谢白衣半个字都不听,也不再这妖魔鬼怪的地方逗留半刻,扭头甩袖就走!
楚知禅果然不靠谱!就不能一开始跟他说清楚吗?!
啊!
谢白衣走出一段距离后反应过来什么就要把刚刚被迫买下来的金铃扔了,但是他揪了一下没揪出来,低头一看就发现金铃被地灵抱在怀里。
谢白衣:“……”
一会儿我把你也给丢了。
楚知禅打了俩喷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嗯?!
谢白衣那家伙又在骂她?!
楚知禅当即勃然大怒,落笔“唰唰唰”写下一堆难练又杀气重的术法。
合一宫。
有人躬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弟子前行,他在这合一宫里活了十六年了,连合一宫有多少棵草都一清二楚,所以逃出合一宫的行动他势在必得!
他才不会去练那什么双修功法!
他成功地摸到山门处,趁弟子换守时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遁影符,然后就溜之大吉!
花渡因安置好那来作客的别派小弟子们,步步生莲一般地往自家宝贝儿子的屋子那头走,他到地方之后边推开门边笑意温柔地说:“翩儿啊,爹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日那——”
看清那屋中人去楼空的景象后,花渡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
安静祥和的合一宫忽然惊起急促的脚步声,沈献灵在万剑的屋里头学阵术呢,多听见外头那动静,好奇地趴到窗边看,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有人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快去找!少主逃跑了!!!”
沈献灵:“……”
万剑:“……”
好可怕。
.
谢白衣转了一大圈终于买到了两本令他还算满意的术卷,一看天色,发现自己已经出来许久了,他便将东西收好,动身回客栈。
但是有人拦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但是他衣衫褴褛身上却不臭也不脏,靠在那墙角眯眼看着谢白衣,然后稀奇地说:“这不是宋大仙君么?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长这个样子?”
他认错了人,谢白衣并不打算搭理他,仍旧要走。
“哎不对,你只像他七分,还有三分倒像周仙子,你是他们二人的孩儿?”
谢白衣的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乞丐,乞丐借着一旁小铺上的光亮将他的眉眼瞧了个真切,随后更加认真了:“是了,你跟宋昭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肯定是他儿子!这位小仙君啊,你爹还活着吗?”
“还有你娘,如何啊?”
烛灯融了一滴蜡滴落。
楚知禅将东西收好,扭头看了两眼外头的天色,谢白衣还没有回来。
暮色城守得那么严,他不能半路上又遇着魔修了吧?
不过一想现在谢白衣的修为,寻常魔修压根奈何不了他,于是楚知禅又不想了,她起身时心口忽然一阵闷痛,让她动作停了几分。
看来离惘那几招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苏扶同她说的那么简单,连六生令都没能起什么作用。
伤及心脉……
楚知禅调息片刻,等那阵疼过去了,这才往床榻那边走。
苏扶不靠谱,她要回去找竹沥。
行吧,竹沥也不是特别靠谱,上次血毒的事情最后一天等她快死了才不慌不忙地给她解毒,而且还有时间在身上染熏香……
嗯? 楚知禅的脚步顿了一下。
“不是竹沥。”楚知记得那夜进来的青衣人身上那混杂着浅浅血腥味的香,那香她知道,是道合宗里最常见,最劣质的一种,而竹沥的身上,从来都只有药香,更别提是让她去沾那劣质的熏香了。
用熏看来压血腥气味,这种做法——
屋中烛灯忽然一暗,楚知禅回神的瞬间立刻出手,断青丝掠出似前般伤到了那闯入屋中的人,那人禁不住疼地闷哼一声,随后还没等断青丝再度出手,那人就跟只牛犊似地卯足了劲,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楚知禅:“……?!”
嗯?!
这个刺客不对劲!!!
“你是谁?”
说到底还是忍不住停了脚步,谢白衣停在那乞丐面前,乞丐看上去不惑之年,眼睛里却很浑浊,仿佛记不清事、认不清人一般。
听见谢白衣这么问,他摸摸脚板,跟着问:“我是谁?”
谢白衣:“……”
见谢白衣不吭声了,那乞丐“哈哈”大笑几声:“我是神仙!我成仙了哈哈哈!”
谢白衣皱了皱眉,干脆换了个问题:“你刚才说的家昭和周仙子是谁?”
“不晓得,不晓得,”乞丐摸索着起身,“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尔等凡人退开!休要挡了本仙的路!”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推谢白衣。
就在这时,旁边摆摊的一位修士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把乞丐给拉开了:“嗨呀,老旨不是我说你,你饿了就往另一边走,非得要撞人家,这路又不是你开的。”他说着往乞丐的手里塞了两块灵石,把人打发走了。
老旨走后,那修士才叹了叹气转向谢白衣:“道友别见怪,那家伙神智受损,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爱说些疯言疯语,信不得。”
谢白衣却是盯着老旨离开的方向,沉默片刻后问:“他刚才口中所说的宋昭与周仙子是谁?”
“那我倒不知道了,他一天天嘀嘀咕咕的,谁在意呢?”
“……”
心头翻起的那阵情绪渐渐冷静下来,谢白衣无声地长舒出一口气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虽说修士让谢白衣不用信,但是谢白衣记得一开始老旨的神情,那分是清醒的,他或许并没有在骗他。
于是谢白衣问:“刚才那位乞丐,平时都会去哪儿?”
修士想了想,然后摇头:“他满城乱跑。哪里能睡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无常得很,没个准确的地方。”
谢白衣还想要再问,却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停。
他留在屋中的术法,被触动了。
修士又兀自想了半天,然后记起来什么:“哦!对了,那家伙最爱——”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谢白衣微微变了神色,随后一阵风似地走了。
修士:“?”
修士大喊:“城南君子亭!他每日酉时爱在那儿下棋!”
谢白衣的身影很快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也不知道是听清还是没听清。
修士纳闷地嘀咕:“火烧屁股了这是……?”
谢白衣风风火火地回了客栈。
“唰”地一下推开了门,他张口就先喊:“楚知禅!”
然后一进去,看清人他就停了一下。
只见楚知禅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神情恹恹的一副困倦的模样。而在她的对面,正被断青丝五花大绑着一个粉色的人。
——那人从衣着到头发,全都是粉的。
看见谢白衣进来,楚知禅抬了抬眼:“回来了,交给你解决了。”她说着起身就要走,才迈两步又停住,偏头提了一句,“哦对了。他是合一宫少主,下手注意点。”
谢白衣:“……”
看楚知禅去歇着了,谢白衣就将视线落到了那少宫主的身上,看了两眼,谢白衣抬脚就踢了他一下:“抬头。”
少宫主抖,看上去极其害怕。
谢白衣:“再抖一个试试。”
少宫主:“呜……”
听见剑出鞘的声音,少宫主连忙抬头,闭着眼睛流泪大喊:“我抬头了我抬头了!呜呜呜……你别打我我怕疼……”
谢白衣看清他的长相,昳丽倾城的长比姑娘家还要好看,右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谢白衣:“……”
他忽然想起楚知禅看上他的原因,以及多次对他鼻尖上那颗痣提出的言论,以及她曾经提到过的有这关于合一宫的修行功法。
危机感危机感!!!
谢白衣戾气地眯起眼,断青丝在他的驱使下又把少宫主一顿好勒,他蹲下来,剑刃就明晃晃地对着少宫生:“说,你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少宫主被勒得翻白眼:“我……yue……”
谢白衣大发慈悲地松了一下断青丝。
少宫主如获新生地连连喘气,眼里起泪花没一会儿就下来,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得很大声:“我,我呜呜吗我就是想找个地方躲躲……我都没想干坏事你们就打我,你们呜呜……你们好坏……”
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白衣:“……”
后头听了两耳朵的楚知禅:“…”
谢白衣审问太硬核了,少宫主哭了至少有半个时辰才停,结果他哭完一扭头看见谢白衣,又一次“哇”的一声哭了。
没人说过,这少宫主是个超级大哭包。
楚知禅被他哭得头疼,走出来直接踢开谢白衣,伸手一把揪住了少宫主的衣领,把他猛地一拽直接给拽得坐起身来。
“姓花的,”楚知禅凤降眯起,“你再给我哭一个试试?”
少宫主眼前猛然间面前怼上来这样一张倾城无双的脸,打了个哭嗝,一时之间都忘了哭。
见他终于歇了,楚知禅松开手站直了:“老实点。”
少宫主有些愣愣地看着她,眼泪都忘了擦。
楚知禅收回手,扭头看向谢白衣,看见对方那低着头的样子,顿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一时情急……踢了谢白衣一脚?
啊啊啊!
祖宗!我不是故意的!
楚知禅刚想自救,就见谢白衣杀气腾腾地抬眼,随后袖中飞出冷光,听见少宫主“啊!”的一声惨叫,那剑擦着他的脖颈钉到了墙面上。
他吓唬完少宫主,又看向楚知禅。
楚知禅:我是无辜的你信吗?
楚知禅张了张口,半个字都没吭出来呢,就见那位爷将那杀气腾腾地眼神一收,低垂眉眼走上来,然后牵住了她的袖角。
“师姐,”他说低声,“他欺负我。”
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一些丝的委屈。
楚知禅:“?”
少宫主:“?”
谢白衣低头不吭声了,楚知禅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了他有些泛红的眼眶。
更委屈了。
“师姐,”委屈的谢白衣委屈地说,“你为了他打我。”
楚知禅:“……情急。”
禅心剑鸣了一声。
楚知禅:“……”
楚知禅脑内疯狂地想对策,还没想出来,就见谢白衣靠近,然后伸手抱住了她,将下巴埋在她的肩上。
借着这个姿态,少宫主和谢白衣对上了视线。
那视线冰冷、杀意、戾气,看得少宫主身体一抖。
你不对劲吧?!
“师姐,”谢白衣戾气地眯眼去看少宫主,口吻上却仍旧是对着楚知禅那样的委屈,“我疼。”
少宫主:“……”
啊!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