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船听闻,连忙双手慌乱摆动,急切说道:“香帅,这万万不可,雪岑兄于纺纱厂、织布厂经营有方,成绩斐然,且盈利颇丰。” 王雪岑苦笑着摇头:“不瞒李兄,现今纺织局虽有盈利,然所获之利皆补贴至钢铁厂之中。且纺纱厂织布厂因利润流失,难以形成强劲竞争优势,纺纱织布规模亦颇为有限,与广东的纺织业相较,实乃天壤之别,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
李铁船微笑着回应:“我不过是一位落魄下台的县令,又能有何作为呢?”
王雪岑诚挚说道:“我虽参与实体管理,然并非擅长经营之道,当前钢铁厂依旧深陷亏损泥沼,亟需更多具备丰富实体经营管理经验的贤能之士,香帅言你是最为合适的人选,绝非虚言。”
李铁船苦笑着摇头叹道:“老师实在是高看我了,实则我当年于华蓥山邻水老家开办煤铁矿,一则因丁忧在家,无所事事;二则家境贫寒,亟待改变;三则久居外乡,阅历颇丰而已。我不过是机缘巧合,偶然掘得一桶金,纯属侥幸。我对铁矿仅能进行简单开采,于冶炼之术则一窍不通,所为之事不过是小打小闹,对于武汉铁厂这般大型企业,从未涉足,更无信心驾驭。”
张之洞不高兴地笑着责骂道:“铁船,你这般推三阻四,过度谦逊,实则近乎傲慢了。”
李铁船旋即站起身来,微微低头,仿若自我反省般说道:“老师,我觉得铁矿开采与冶炼在有可为,然而如今的武汉钢铁厂规模宏大,其组织机构仿若一个庞大的官府衙门。您亦知道我对官场繁文缛节、勾心斗角之事深恶痛绝,且并不擅长。我在广东十年,非但未建立显赫政绩,反倒因官场应酬酗酒伤身、赌博败家,实在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王雪岑赶忙劝慰道:“铁船兄,至于饮酒伤身,乃是你为人太过忠厚老实,不懂得弄虚作假;至于赌博破财,你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我在广东数载,对当地赌风颇为了解,诸多官员皆大把输钱,十年十万相较而言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只不过他们输了皆有他人代为买单。”
张之洞平静说道:“铁船,似你这般自掏腰包的官员,我以为既令人心生喜爱,又觉其颇为可怜。说实话,你为官之道略显平庸,然论及开办实业,大清国内你也能排在前列。”
李铁船急忙快步走到张之洞身旁,为其斟满酒盏,而后双手举杯,低置于桌面,恭敬地说道:“多谢老师的指点与宽宏大量,实则赌债一事困扰我多年,我一直视作奇耻大辱。今日老师一番言语,仿若春风化雨,解开了我心中自卑的死结。我早已立下誓言,终身戒赌,犹如斩断枷锁,重获新生。”
张之洞微笑着回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听闻贵公子聪慧过人,金石照相技术堪称一绝。”
李铁船苦笑着说道:“让老师见笑了。犬子虽自幼机敏伶俐且勤勉好学,然对八股经文的领悟却不够精深,学习能力亦有所欠缺,三次赴北京参加顺天府考试,都次次落榜,让人笑话。然他对市井间的新奇事物兴致盎然,一点即通,一学就会,据广州报社友人告知,犬子照相技术亦不逊色于报社专业水准,他仿若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在别样的领域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王雪岑笑着说道:“既然贤侄如此兴趣广泛,喜爱新鲜事物,热衷实事,说明也是能干事的人。铁船当年你在北京景山学校三年教师任期届满后,亦曾参与黄河水灾维修工程赈捐,因功绩卓着而受朝廷嘉奖。”
李铁船摆摆手说:“我只是敲边鼓的,刚入门而已。”
王雪岑慎重说:“老师始终认为朝廷许可捐纳危害极大,向来极力反对,然日前湖北遭受自然灾害,灾区急需大力救助,可湖北府库空空如也,恰似干涸的池塘,难以为继。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张之洞伸出右手,中间三根指头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说道:“铁船,我今日亦未奢望你能应允前来武汉,但为了湖北万千灾区黎民百姓的福祉着想,我愿摒弃个人好恶,于湖北正式设立赈捐局,我欲邀请你父子二人操办捐例事务。”
李铁船霍然起身,双拳紧握,抱于胸前,长叹一声:“老师,承蒙您对我父子二人的厚爱与信任,为湖北水灾赈捐乃是大善之举,我父子二人自是责无旁贷。让我们对湖北风土人情颇为陌生,在此地开展赈捐工作,难度颇高,仿若攀登陡峭险峻的山峰,举步维艰。”
张之洞轻轻挥了挥手,说道:“你误会我的意图了,湖北官绅皆已无油水可捞,若有,又何必劳烦你们父子。我在广东主政数载,深知广东乃是大清最为富庶的省份,你在广东经营多年,官声民声俱佳,由你父子出面赈捐,定会有诸多富绅踊跃响应,必能事半功倍,收获斐然成效。”
李铁船感激涕零:“既然老师如此看重我父子,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完成老师的重托,犹如勇士接受挑战,必将勇往直前。” 言罢,便欲起身饮尽杯中之酒。
张之洞见状,急忙伸手阻拦:“不可,我邀你父子为湖北救灾纾困,理当我敬你一杯。再者,你我及雪岑皆是西南同乡,今日当共饮此杯。”
李铁船见二人皆已端起酒杯,连忙说道:“不敢当,同饮此杯,共祝老师前程似锦,长寿安康,亦祝雪岑诸事顺遂,心想事成,干了!”
老家邻水的实体企业如同一棵棵常青树,红利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寄来。虽数额并非十分丰厚,然足以维持家庭的日常开销,满足一家人的吃喝用度,仿若久旱后的甘霖,滋润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