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水波轻漾,一艘大船缓缓驶近。那大船气势不凡,船身如巍峨巨兽静卧于水面,船帆在微风拂动下,有节律地轻轻鼓动,似在彰显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沉稳。船头的水手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询问这边可有需求援助之处。李准闻得这雄浑的呼声,心中顿生暖意,整了整衣衫,带着一脸谦逊的笑意,客气地登上客船,向船上众人拱手行礼,诚挚地道谢。待双方一番交谈,李准才惊讶地发觉,眼前这位气宇不凡的长者竟是父亲的故交旧友。此人名叫周馥,号玉山,此刻正肩负使命,前往天津出任直隶省藩司。
周馥目光柔和而不失深邃,透着历经世事的睿智。在与李准的对谈之中,他对李准表现出的彬彬有礼与谦逊态度极为赞赏,听闻李准在广东的作为后,更是不住点头。只见他微微眯眼,细细打量着李准,只见这年轻人身姿英挺,身姿站得笔直,说话间条理清晰分明,应对各种话题从容不迫,毫无慌乱之色,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而李准抬眼望向周馥,见其面容和蔼,眼神中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言语间引经据典,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心中亦对周馥的渊博学识与丰富阅历钦佩不已,敬意油然而生。
二人言谈渐入佳境,话题徐徐展开。周馥微微皱眉,满是关切地问道:“贤侄啊,我近日听闻你父李铁船身体有恙,这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始终放不下。不知他如今病情究竟如何了?” 李准听及此问,眉头轻锁,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缓声道:“周伯父,家父这病确实棘手得很。我这心里呀,就像被猫抓似的,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代父承受这病痛折磨。” 周馥见他如此孝心,不禁动容,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李准的肩膀,安慰道:“贤侄啊,莫要这般哀伤难过。你父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天就有了新的转机。你看你在广东干出了这许多了不起的功绩,你父要是知晓了,必定会深感欣慰。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让他无后顾之忧,这对他养病也是大有裨益啊。你可得振作起来,莫要被这愁苦情绪淹没了。” 李准听闻此言,眼眶微微泛红,感激地看着周馥,用力地点点头:“多谢伯父您的宽慰,侄儿定当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也盼望着能早日看到父亲康复如初。”
而后的言语交流之间,思想的火花四溅迸发,二人越谈越投机,竟发觉彼此志趣相投,心意相通。不知不觉间,就在这浩渺的江面之上,一段忘年之交的情谊悄然缔结。
随后的旅途中,好在沿途有官员不断送来衣物被子,给这寒冷的旅程带来了一丝温暖。李准二人这才没有被冷到饿倒。一天后,李准分别向成都的父亲、汉口的张之洞和王雪岑二人、广州的家人几个地方发了平安电报。然而,由于四川总督从别的渠道先知道了李准遇险的消息,并当即告知了李铁船,而李准的平安电报晚到了一天,这使得身在成都不明真相的李铁船担忧过度,其病情更加严重了。
从湖北宜昌到四川万州,一路山水相依。山峦连绵起伏,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则较为平缓。河流在山谷间蜿蜒流淌,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沿途的景色虽美,但李准无心欣赏,心中只想着早日见到父亲。全程都有当地官员接待李准,这些都是李铁船预先安排好的,他们都是李铁船多年的好友。病中的父亲还为儿子的安全与生活安排得如此周到,这份父爱深沉而伟大,真的是父爱大于天。李准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愧疚,“父亲,您为我操了这么多心,我却没能在您身边好好照顾您。”从万州陆路骑马到邻水老家,一路上尘土飞扬,道路两旁的农田里,农民们在辛勤地劳作,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李准当晚便去了母亲的坟头祭拜,坟头的枯草在寒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母,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父亲快点好起来。” 他默默地祈祷着。第二天早上又去了祖父母以及二伯父二伯母的坟头烧香磕头。
当天晚上到了广安莲香妹妹家居住,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向东经过岳池县、天和镇、赵家渡,前往成都父亲的居住地。从冬月十五到二十八,李准长途跋涉三千多里,终于到达了成都,见到了日思夜想、病重的老父亲。
成都的冬天,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的气息。李准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额头暗黑,眼眶凹陷,颧骨高耸,整个人消瘦得完全变了形,简直不敢认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光线有些昏暗,窗外的寒风不时吹打着窗户,发出 “呜呜” 的声音。李准上前扑在父亲身上,轻轻梳理着父亲乱糟糟的白发,两手紧紧握住父亲干枯的老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满是心疼和难过,“父亲,您怎么病得这么重啊!都是儿子不孝,没能早点回来照顾您。”
李铁船虚弱地说:“准儿,不要哭,我还没有死呢!只是苦了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多么残酷的人间悲剧啊。”
李准哽咽着说:“爸,是我自己不好,没有听张伯父、王雪岑大人的好意相劝,他们说川江航道刚刚开通,洋船没有经验相当危险。好在母亲在天之灵保佑我,躲过了这场劫难,让我们父子得以平安相见,希望爸的身体能早日好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儿子李准日夜陪伴在身边,并亲自服侍父亲喝药吃饭以及端屎端尿,十几天过去,李铁船的病情减轻了许多,有了明显好转,慢慢能下床走动了。
一日,李铁船对李准说:“准儿,我个人身体虽然好多了,但想到庚子事变八国列强侵占北京,两宫太后蒙难受苦西安,我恨不能亲自到西安陪侍皇上。我心里难受极了。我就是毁家也要报答皇恩,我决定捐两万白银,再联合其他四川官商捐八万,合计十万元送到西安,孝敬皇上皇后。”
李准听了父亲的话,心中既敬佩父亲的忠诚,又为父亲的身体担忧,“父亲,您的身体才刚刚好转,这些事情您就不要太操心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但他也知道父亲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李准衷心希望父亲身体能全好,那么李铁船身体真的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