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时光匆匆,李准父子相聚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转眼间,李铁船便要前往四川赴任。李准一路护送父亲,自武汉直至宜昌。在宜昌船码头上,河风呼啸而过,带着丝丝凉意与潮湿的气息。江水滔滔,浊浪排空,波浪不断地猛烈拍打着岸边,溅起高高的水花,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似在宣泄着离别的哀愁。
头发苍白的李铁船站在那里,身体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舍和担忧,缓缓地抬起手,手臂微微颤抖,轻轻地拍了拍李准的肩膀,声音略带沙哑地说:“准儿,你可还记得当年送你母亲灵柩回川时的惊险遭遇?” 言罢,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是陷入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回忆之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李准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眉头紧锁。此时,江风愈发强劲,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却浑然不觉。
李铁船微微皱眉,双手紧紧地握住李准的手臂,手指关节泛白,加重了语气说:“我们四川人,每一次出川回川,皆要在这长江之上历经生死考验,仿若穿越鬼门关。故而诸多川人离川之后,甚少再归。” 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似是要将这番告诫深深印入李准心中。
李准看着父亲,眼神坚定,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安慰道:“爸,我明白,官场之中,触动诸多官商之既得利益,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千方百计加以报复。我定会小心应对,慎之又慎。”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握住父亲的手,给予父亲一个安慰的眼神,仿佛在告诉父亲自己已然做好万全准备。李铁船深深地看了李准一眼,然后缓缓松开手,转身迈向即将起航的船只。他的脚步略显沉重,每一步都似承载着无尽的牵挂,身体微微摇晃。
李准默默地站在码头边,望着父亲的背影,眼神中满是眷恋,直至船只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的江面上。此时,天空中飘起了细雨,雨滴纷纷扬扬地洒落,打在李准的脸上,他却仿若未觉,心中满是对父亲的祝福与对未来的坚定信念,他深知自己必须在这复杂多变的世界中谨慎前行,不负父亲的殷切期望。整个码头在细雨的笼罩下愈发朦胧,那远去的船只与雨中伫立的李准,构成了一幅充满离愁别绪与坚定决心的画面。
李准返回上海之时,恰逢李鸿章因北洋水师战败而被贬任两广总督,途经上海暂作休憩。李准听说后,决定登门拜谒。踏入李鸿章的居所,室内光线略显昏暗,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不定。李鸿章年逾古稀,面容仿若被岁月刻刀雕琢过的木雕,清瘦而布满沟壑。白发如冬日的霜雪,稀疏地散落着,眼神似深不见底的古潭,深邃中透着历经沧桑的波澜。那长须犹如风中摇曳的银丝,在风中飘动,尽显岁月沉淀后的威严与深沉。
李鸿章见李准前来,面容上泛起一丝欣喜之色,眼睛微微睁大,朗声道:“年轻人,你在广东的捐纳之名已然传遍华夏大地,堪称我大清有史以来捐纳之第一人呐。”
李准赶忙惶恐回应,身体微微弯曲,双手抱拳作揖,头低低地垂下:“惭愧之至,惭愧之至。论及捐纳对国家之贡献,中堂大人方是当之无愧的首功之人。” 言罢,微微躬身,双手抱拳作揖,尽显谦逊之态。
李 鸿章大手一挥,手臂高高扬起,高声道:“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他甚是优秀,未料你年纪轻轻,却头脑灵活且胆识过人,我定当好好重用你,自当先行谢过!”
李准谦辞道:“中堂大人,此皆我分内之事,何谈谢字。” 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目光中满是对李鸿章的敬重之情,眼神微微低垂。
李 鸿章摆了摆手,手掌轻轻晃动:“理应致谢,你于黄河维修工程之中,竟能在极短时间内筹集50万白银,不仅护住了黄河沿岸百姓之生计与安全,亦保全了老夫之颜面。我自当谢你。然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筹集黄河工程垫款为何要去借贷呢?50万之利息绝非小数目,日后你需努力多久方能偿清此笔银子。再者,即便你父子未能完成任务,我又能奈你何呢?” 说话间,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凝视着李准,眼睛微微眯起。
李准身体挺直,目光坚定地望向李鸿章:“中堂大人,您能将此重任托付于我父子二人,是对我们莫大之信任,晚辈绝不敢辜负。况且,洪水猛于虎,若真发生决堤溃败之祸事,遭殃者乃是万千百姓,相较之下,些许利息与那大灾大难相比,实乃微不足道。钱财本为流通之物,李白亦曾言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一边说着,一边挺直身躯,目光坚定地望向李鸿章。
李鸿章欣然连连点头微笑,脸上皱纹舒展,赞道:“李准,你不愧是李白之同乡,我甚为欣赏。”
不久,李鸿章抵达广州,旋即两次召见李准。李准步入总督府,只见府内庭院深深,廊道曲折,雕梁画栋尽显威严。见到李鸿章后,李准趁机向其详述广东银圆铜钱之现状及改革之建议。
李鸿章双手背在身后,沉思片刻,微微低下头,问道:“李准,且说说你的改良之策。”
李准整了整思绪,向前迈了一小步,说道:“我欲将‘光绪元宝’铜钱依大小拆分为三等。甲等为最大,五十铜圆可换一银圆;乙等居中,一百铜圆换一银圆;丙等最小,二百铜圆换一银圆。面值最小之丙等铜钱流通最为广泛且实用。另外,再铸造一种边厚内薄中间有孔之薄铜钱,名曰株钱,一千株钱可换一银圆,于细小商品交换更为便捷。” 说着,还用手比画着铜钱的大小与形状,以使李鸿章能更直观地领会,双手在空中比画着不同大小的圆形。
李鸿章轻轻一笑,嘴角上扬,道:“听起来甚为不错,广东钱局作何意见?”
李准从容应答,身体站得笔直,眼神透露出自信与专业之态:“我仔细问询过广东资深之铸造老师傅,同时亦到香港造币厂参观考察过。原料方面,切不可因贪图便宜而选用大清铜材,需选用优质之日本住友铜材;其二,铸造之时必须用九成紫铜一成铝锡,不可随意增减。其三,在熔铸成条冲压成饼之际,必须严格验收把关,任何一枚不合格之铜钱皆不得流入市场。” 言语之间,眼神透露出自信与专业之态。
李鸿章嘴角微微一歪,脸上带着一丝探究,问道:“广东巡抚是何意思?”
李准嘿嘿笑道,脸上带着一丝狡黠:“我乃承蒙他老人家招揽而入,他自是坚决支持的。”
李鸿章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房间里,道:“年轻人,既已思虑周全,便大胆去施为吧!” 说着,拍了拍李准的肩膀,予以鼓励与支持,手掌重重地落在李准的肩头。
南北总督如此看重李准的才华,他真能成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