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拥之时,月隐白不爽的声音骤然响起。
“哪里无恙?”
“娘娘左臂上那么明显一道伤疤,谢将军没看见?”
谢凌苍身形一滞,忽然松开手臂,往云琼华左臂上望去。
云琼华将左臂向身后藏,却被谢凌苍握住手腕,止住了动作。
“……是谁伤了你?”
谢凌苍的声音放轻,眼眸中闪过心疼。
“谢将军松手吧,再使力,就是你又伤了娘娘。”
月隐白语气夹枪带棒,步履轻盈地走到云琼华身边,右手攀上她的指尖,摩挲一瞬后,才开始给她诊脉。
谢凌苍立在一旁,将月隐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眼眸闪过郁色,却强压下不快,默默松开了云琼华的左手腕。
“……除了失血、疲劳、忧心伤神,暂无大碍。”
月隐白说完,手指依旧搭在云琼华腕间。
他勾唇一笑,眼眸中光华流转,刚要和云琼华说些什么,一阵剑风直直向他的手腕劈砍而来。
他立刻松开手,向后退了数步,闪身避开了剑刃。
慕容昱紧握着剑柄,眼神寒凉,望着月隐白,双眉紧紧蹙起。
“月太医越发没有规矩了。”
月隐白轻笑一声,一挥衣袖,随意向慕容昱拱了拱手,却没有跪。他开口,声音满是笑意。
“原以为天理昭彰,皇上做出那般悖逆人伦的事情后,已被上天收了。”
“未想到皇上无恙。”
慕容昱的眼神更冷,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
云琼华望了望月隐白明灭的眼神,又看了看他的衣袖,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
“……解毒。”
月隐白一愣,扬唇对云琼华一笑,面容满是无辜。
“娘娘说什么?臣听不明白。”
“你这些伎俩,我都见过八百回,怎么瞒得过我。”云琼华睨了月隐白一眼,伸出右手,就要去碰他的衣袖。
月隐白连忙后退半步,避开云琼华的触碰。他眼眸微垂,眸中浓云密布,笑着摇了摇头。
“……娘娘心软,臣替您动手便是。”
云琼华挑眉,抬手一指慕容昱胸口干涸的血迹。
“我动过手了,只是有些……突发状况。”
她抿了抿唇,睨了月隐白一眼,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身上翻找起解药来。
月隐白一愣,寸步未退,唇角微微勾起,笑弯了眉眼。
“……娘娘既然已有筹谋,那臣便不多此一举了。”
他自袖中翻出几个小瓶,互相勾兑几下,将其中一个瓷瓶递向慕容昱。
“臣摆弄毒物太多,不慎在衣袖上沾了些,又碰巧落在皇上身上,还请皇上见谅。”
慕容昱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神幽深,额角青筋跳动,似下一秒就要提剑刺入月隐白胸膛。
云琼华见慕容昱迟迟未接解药,以为他又生了疑心。她轻蹙了蹙眉,从月隐白手中拿过瓷瓶,自己仰头喝了一口。
“你已中毒,这里面是解药。我先喝了一口,你的疑心可以消了。”
慕容昱呼吸一滞,望向云琼华,声音微有些嘶哑。
“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慕容昱的称呼,云琼华的目光骤然冷下来。
“皇上,昨日本宫已和你言明,往后……”
她还没说完,慕容昱便上前一步,抢过云琼华手中的瓷瓶,一饮而尽。
饮完解药后,慕容昱将手中瓷瓶往地上一扔,再没看云琼华,而是缓缓转身,望向谢凌苍,低沉着声音开口。
“谢将军,如今京城情形如何?”
谢凌苍眼眸暗了暗,没有回答,而是让手下捧上两个木盒。
“……臣等拼尽全力,只来得及护下这个。”
云琼华上前一步,打开木盒,里面是完好无缺的楚国玉玺与太后印。
她眼眸微颤,抬眸望了眼谢凌苍,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鼻尖的酸楚。
“你带来的士兵加上留守的禁军,不过三千人,叛军却有数万。”
“……难为你们了。”
慕容昱眼神明灭,环视四周,思虑许久后,将目光落在了骆怀慎身上。
“怀慎,你跑一趟,将玉玺送给柳璟,以便他拟旨。”
“看面色,骆公公似乎也身负重伤。”月隐白语气随意,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皇上让谢将军的人跑这一趟便是,何须劳动一个病人。”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冷下来。
“还是说,皇上对谢将军已心有防备,不愿将玉玺托付到他的手里?”
慕容昱闻言,眼眸骤然阴沉幽深。他喉咙滚动几瞬,垂下的手收紧,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谢凌苍的眼神也深沉下来,他抿了抿唇,忽然扯下腰间的虎符,握在手中。
“皇上,臣统帅二十万燕云兵士,若有反心,今日献给您的,便不是玉玺,而是替您写好的禅位旨意。”
慕容昱的眼眸猛地一颤,抬眸紧盯着谢凌苍,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锐利与忌惮。
谢凌苍状似无意地望了云琼华一眼,而后捧起虎符,对慕容昱拱手,微垂下头。
“燕云边境,屡屡遭受燕国侵扰,虽都被打退,但一旦大楚内乱加剧,难保燕国大军不会倾巢而出。”
“过去四年,新政推行,百姓对皇上与娘娘敬爱无比。只有皇上与娘娘无恙,朝局才能安稳,慕蓉沅才无法得逞,燕国才不敢大举进犯。”
“臣……绝无反心,还望皇上明鉴。”
云琼华望着谢凌苍微红的眼眶,脑海嗡鸣一声,心脏仿佛悬空,让她不由生出几分无措。
谢凌苍一贯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他说他绝无反心。
可她心中却已生出反心。
慕容昱望了眼谢凌苍,又望了眼云琼华,忽然眸光一闪,放声笑起来。
他关上木盒,轻拍了拍谢凌苍的肩。
“谢将军忠君爱国,实乃我大楚柱国良弼。”
“朕哪里会对你疑心,便由你的人跑这一趟吧。”
见慕容昱疑心消除,谢凌苍暗叹了口气,他抬眸向云琼华望去,却见她面色微白,眼眸失神。
他心跳一乱,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慕容昱在旁,他始终没找到机会开口。
玉玺送出,几人围坐在庙中,开始商讨起反攻入京的计划。
只是谢凌苍手中的兵士,再加上云琼婉统帅的禁军,也不过三万,难以与慕蓉沅的叛军抗衡。
正在为难之际,木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
庙中瞬间寂静,骆怀慎提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门。
时怀瑾一袭月白衣衫,静静立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