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回答让温九心中一沉,但随即又升起一丝了然。
司机。
原来301住着的,竟然是他。
这个答案并不算完全出乎意料,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可以推测出那么多的隐藏信息,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与很多线索相关联的司机。
比如,温九从司机手里扣下来的啤酒瓶盖,上面【浪花啤酒】的额外标注;还有那张【老旧照片】,背景里是公交车;以及李浩宇亲口说过的,司机是小区的住户……
都不需要动用冷静值的思考分析能力,但凡是个正常人,拥有他这些信息,其实都能判断出司机的存在很重要。
但问题在于……司机开场就死了。
死人怎么跟他交流?
就算有什么方式能跟死人对话,公交车也消失了,别说问,找都没法找,所以温九当时觉得十分可惜,但后续也只能放弃司机的线索,将重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过,虽说司机死了,但它第一次亮相确实是在301。
这说明它跟司机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或许是家属,或许是朋友,又或者是其他更复杂的关系。
想到这,温九再次开口询问:“阿婆,那司机他……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老太太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回答:“没了。”
温九眉头微蹙,追问道:“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老太太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上下打量着温九:“这事儿,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温九没有解释,他也没法解释。好在【微笑面具】的效果还在,老太太的怀疑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深究。
她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对司机的厌恶和鄙夷:“听说啊,他好像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是被那些追债的人给活活弄死的。”
温九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追问:“听说?”
老太太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似乎这个消息来源也并非完全可靠。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虚弱男”也加入了谈话,他微微颔首,长叹一口气,似乎对司机的遭遇感到惋惜,又带着几分唏嘘。
“唉,他们两口子本来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的。”虚弱男缓缓说道,声音低沉,“一个在小区里开了个小超市,虽然不大,但也能维持生计。另一个就是老王,开公交车的,收入也还稳定,说不上大富大贵吧,但在咱们这儿,也算是中等水平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往昔:“老王平时是喜欢喝点小酒,还是啤的,但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跟浩宇他爸那个酒鬼比起来,那点酒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浩宇下意识的抬起头,他强忍着恐惧,也看向虚弱男。
虚弱男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更加惋惜:“但自从老王沾上了赌瘾之后,一切都变了……”
“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听说是在棋牌室跟人玩几块钱的。” 他回忆着,“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去的场子也越来越‘高级’,听说那种地方……抽水都厉害得很。”
他咂吧咂吧嘴,摇着头。
“再后来,就开始输大的了,几百几千的往里扔,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见了底。他老婆发现后,跟他大吵了一架,听说还动了手……”
他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
“可老王根本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开始借钱赌,高利贷都敢碰……最后,窟窿越来越大,根本填不上。”
“我要是他老婆,肯定也跟他离婚!留着这种祸害在家里,迟早得出事!”老太太突然插了一句,语气尖锐,带着明显的厌恶和鄙夷。
听完,人群中的几个扮演者一脸茫然,显然直到现在,他们都脱离在剧情之外,完全不知道他们聊这些干嘛。
而温九默默地听完,立刻想起了超市的老板娘。
她扮演的角色,居然是王司机的老婆?
那么,值班室记录里的‘篮球场吵架’,应该指的就是她跟王司机。
老太太跟虚弱男的信息很重要,而且再次指向了司机。
温九自是心生疑虑,他开始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司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线索指向他?
温九一直都认为恐惧世界的设计都是有深意的,它不会弄出这么多看似无意义的信息。
如果梦魇是跟王司机有关的人,那有关的人已经死了。
被温九杀了。
并且小区被封锁,跟他有关联的人就只有老板娘。
所以……
正当温九陷入沉思,分析着梦魇的可能时,身旁的李浩宇突然爆发了。
恐惧像决堤的洪水般淹没了他,他尖叫着,猛地挣扎起来。
温九只觉掌心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李浩宇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掌,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要逃跑!
温九立刻意识到李浩宇的意图,他强忍着剧痛,用力抓住李浩宇的手臂,试图阻止他。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李浩宇那瘦小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一扯,像拔萝卜一样,死命拽住温九的手臂。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温九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传来,接着,他的整条手臂,竟然——硬生生被李浩宇扯断!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像喷泉一样,染红了地面,也溅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受惊的鸟群,四散奔逃,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温九愕然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肩膀,断臂处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茬暴露在外,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强烈的痛苦,让温九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晃了几下,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捂住断臂的伤口,试图止住喷涌的鲜血。
李浩宇则像一只受惊发疯的兔子,扔下温九的断臂,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之中,迅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