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想到简儿的事了。”
杜斯年道。
“简儿?”
程南藏起眸底的晦暗,露出几分疑惑无解道。
“嗯,今日下午时他来找我说不想去学堂了。”
杜斯年垂目翻看起桌面上的账本,缓缓向自家夫郎讲述下午的事情经过。
再抬起头,看夫郎凝眉忧愁,抬起手将程南发梢的碎发向后别起道。
“夫郎放心,简儿那孩子是个聪慧的,下午我已然同他说清楚了,他会想明白的。”
程南被自己夫君突然的动作惹得瞳孔微颤,随后听到其这么说,他的眉头才舒展开。
“嗯,我知道夫君自有育人之法,简儿是个好孩子,这么说也是心地纯善的原因。”
程南还是没有忍住替程简解释几句,怕杜斯年觉得程简的举动冲动。
杜斯年当然明白自家夫郎的心思,贴近程南,展颜笑道,
“夫郎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你夫君就是这般不晓事之人吗?”
握着程南的手又紧了紧,颇有些撒娇卖嗔的意味。
他们靠的近,杜斯年炙热的呼吸在程南的耳边。
虽成亲已经许久,可程南对于杜斯年有时的亲昵有些无措。
感受着越来越热的脸庞,程南暗骂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哥儿了,怎么还这样子。
可心里再羞赧,张开嘴,说出的永远都是温软的话。
“我相信夫君的,我…我最了解夫君了。”
程南总是将话说的直接,像是生怕杜斯年因为他的一句话产生误会,即使这样的事一次也未曾发生过。
话音刚刚落地,杜斯年就忍不住上手捻了捻自己可爱夫郎的耳垂。
他对夫郎的回答丝毫不意外,一开始他发现这辈子夫郎会直白的表达对他的爱意时,他也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两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现在他可不会了,非常会利用程南话里偶尔的漏洞,转述成极具歧义的话,用来调戏哥儿。
现在的局面亦如是。
于是小钱庄里的画面就变成,明明是哥儿看着更高大健壮,却似是因着羞意带着收缩的气质,但哥儿身旁清瘦的汉子却莫名看着更挺拔,巴巴向哥儿凑去。
后来不知那汉子又向壮哥儿说了什么话,壮哥儿肉眼可见地红了脸。
这头,杜斯年对程南耳语几句,就翻看起账本来,徒留程南一个人还在脑海里回荡夫君的话。
“夫郎,我听人说南方有一种小草,名叫呼喝草,一碰他,他就害羞的蜷缩起来,现在看来,夫郎也一株呼喝草。”
“不过晚上的时候就不是了,夫郎很有力气。”
这几句话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在程南的脑海里飞来飞去,冲击着他的大脑。
杜斯年嘴角抿着笑意,侧头看向程南,他的南哥儿呆愣愣的,看着像红果子。
他看着程南的样子,很想将其直接拽回家,马上看看‘含羞草’的模样。
可今日吴忠林回家,钱庄不能没个算账的......
还好是午后,没多久就钱庄就休息了。
不过他还是要让夫郎赶快再给吴忠林招一个学徒,起码钱庄不会分去南哥儿全部的注意力!
等到两人从钱庄回家,天已经变得昏黄。
结果到家之后准备吃饭时就发现找不到程简的身影。
府里几个人见程简常待的地方都不见他,都有些着急起来,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要是真是偷偷跑去别的地方,让坏人拐了可如何是好。
杜斯年本也有些担心,余光扫到大堂上挂的画,却顿然,安抚众人放心,就阔步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房门并未关好,他推开门。
屋内程简正伏在小案上抄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头对上了杜斯年的眼睛。
他笑了笑,端出温和公子的模样道,
“父亲,我听说夫子喜欢写字好看的学生,我看父亲书房有本夫子的字帖,所以就想临摹一副,给夫子指点一二。”
“孩儿想大概就是就是因为无意看到夫子的字帖,欣赏崇慕,才拜托父亲和爹爹请夫子教授我课业吧。”
一番话说出,似乎两个时辰前和杜斯年义愤填膺的人并不是眼前的少年一般。
看着程简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杜斯年而今竟也有些后悔,是否太早让程简直面这世间的另一面,是否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
无论他现在心情是如何的晦涩,都已经无法改变,开弓没有回头箭。
得到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等价的东西。
他走上前,揉了揉程简的头,揉乱他的头发,似乎想要再看到他像个傻小子的样子。
但是程简的表情依旧那样波澜不惊,那样的沉静温和。
就像……
“父亲,我明白了,我知道我会变得像你一样。”
程简又笑了一下说道。
杜斯年发现他脸颊一边有一个小酒窝,很小,只有在他笑起来的时候仔细观察,才能看到。
“父亲,你不必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必怜惜也不必愧疚,我很感谢你,让我知道我该克制什么”
“我宁可背负些什么,也不要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这样,有了想保护的人,就接受不了自己无能。”
“走吧父亲,我们该去用晚饭了。”
说完不管杜斯年眼里的复杂,主动上前拉起他的手道。
“我会帮你的,程简。”
“这是我要给你的。”
杜斯年出声道。
“你的人生,是我插了手,所以以后我也会为你负责。”
这对杜斯年来说是很重的承诺了,旁人许的,也许只是许诺,但杜斯年决定要将一个人划入‘自己人’的范畴,就一定会付诸真心。
“好!”
好在程简和他很像,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待两人一起到了大堂后,程父和程南都看出来父子二人更亲近了,虽表面带着客套,实则却看着比之前还要融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父子二人产生这样的变化,但他们还是对这场面喜闻乐见的。
县城生活平静,杜家村却又出了幺蛾子。
谁曾想杜斯年和程南在县城待着,就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