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年,六月二十一,辰时
天机阁·广安堂
晨光微曦,阁前广场上,数百弟子整齐列阵,执法堂弟子持戟肃立于两侧,气氛凝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结起来。广安堂阶上铺着深红锦毯,正中的玉案后,司马徽身着素袍,银发微乱,目光清明而威严,目视下方。
李钟立于台阶右侧,面色阴沉,眉宇间难掩疲态。数日来阁中流言四起,外有刺杀风波,内有议论不绝,已令他心力交瘁。张汜站在其后,神情不善,眼中隐有怒意。公孙策微闭双眸,神色深不可测。
而在台阶左侧,白昱、黄承彦、庞德公并肩而立。白昱神情冷肃,黄承彦负手而立,面色平和,庞德公则剑眉微皱,神色中透出一丝不耐。
“诸位。”司马徽语声不高,却仿佛击打在人心深处,瞬间压下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喧哗,“天机阁立世百余载,传承与信义为本。然而,近来阁内流言如毒,内乱丛生,难道这便是我等立足江湖的根本?”
堂下弟子纷纷低头,执法堂主司马伦神色紧张,几名执法弟子面露惶恐。
李钟唇角微抿,欲辩未辩。张汜低声道:“阁主,此言未免偏颇,阁中之乱,岂是偶然?”
“张长老,”黄承彦淡淡开口,目光扫过他,“阁内之乱从何而起,心中无数便好,不必多言。”
司马徽抬手止住二人,转而望向众人:“连日来,阁内传言四起,有言副阁主李钟与鬼谷书院暗通款曲,意图篡权;又有言执法堂以清肃之名,行私欲之实,捕风捉影,乱我本心。”他停顿片刻,目光如刀锋般掠过众人,“此事是真是假,李钟,你自有何言?”
李钟面色铁青,沉声道:“阁主,属下绝无二心!然流言肆起,背后必有宵小借机搅局,意图挑拨阁内和气!”
“和气?”庞德公冷哼一声,朗声道:“若这便是你的和气,那白家何至一夜蒙难?阁内弟子何至人心惶惶?若非有人暗中指使,流言何来?”
白昱冰冷出声:“副阁主若真无愧于心,又何惧流言自清?”
“你!”张汜怒目而视,公孙策抬手阻止,低声道:“无益之争。”
司马徽负手而立,声音转冷:“此乱不息,我天机阁将成笑柄。自今日起,执法堂由白昱暂代,庞德公、黄承彦协助,限三日内彻查流言源头,还我阁内清明!”
“谨遵阁主之命!”三人齐声应道。
李钟脸色一变,张汜欲辩,公孙策却沉声道:“既是阁主决意,副阁主还是以大局为重。”
李钟强忍怒意,拱手道:“属下……遵命。”然而眼底寒光乍现,已难掩杀机。
广场气氛稍缓,司马徽挥袖而去,众弟子纷纷退下,议论声却未消。
由拳县·清风楼密室
竹影斜覆,灯火摇曳。
嬴无尘立于窗前,望着夜幕中繁星点点,沉默不语。
“阁内局势已按预定推进。”庞统递上一封密信,声音从容,“李钟急怒攻心,短期内势必反扑。但支持他的人已生疑心,尤其张汜,此刻动摇最甚。”
白昱看罢密信,冷声道:“李钟虽退,却绝非善罢甘休。越是逼他,他越会铤而走险。”
嬴无尘缓缓道:“狗急跳墙,不过是预料之中。接下来,得逼他亲自出手。”
庞统微笑:“正合我意。下一步已安排妥当——李钟若自乱阵脚,叛乱派便难保不生裂痕。”
白昱眼神一沉:“若有需要,我可暗中调动江左人手。”
嬴无尘摆手:“不急,先看他下一步棋。”
庞统指间轻转茶盖,低语:“流言既动,接下来——便该让剑光催生裂隙了。”
茶香浮动,密室中杀意弥散,夜色深处,风声仿佛也暗藏锋锐。
190年,六月二十一,午时
建业·天机阁·长老堂密议室
长老堂深处,密议室内,厚实的朱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陈设简朴,唯中央一张黑檀长案上铺着舆图,案边散落数封尚未封口的密信,纸角因反复摩挲而卷曲,墨迹斑驳,却依稀可见“执法堂”、“白昱”、“清肃”等字样。
室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连那案上燃着的铜灯火焰都显得摇摇欲坠。
李钟负手而立,背影高大而森冷。他站在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建业与周边地形的交界处,眼底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怒火。鬓角因连日奔波而显得凌乱,衣襟上沾有未及拂去的灰尘,却不曾有人敢出声提醒。
密信是方才刚由暗线送来,内容无疑是一道重锤——白昱已接管执法堂,且雷厉风行,短短一个辰时,便撤换了十余名内外务堂的心腹弟子。更糟糕的是,黄承彦和庞德公也被司马徽赋权协助,势如劈山断流,步步紧逼,令他多年经营的势力瞬间动摇。
沉默如死水般弥散开来。
张汜站在一旁,眉心紧蹙,神色纠结。房中连他和公孙策都被这压抑气息所震慑,不敢率先开口。
许久,李钟终于动了。他缓缓抬手,将那封信揉成团,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
“好一个司马徽,好一个白昱……”低沉的嗓音从齿缝间挤出,声音虽不大,却带着逼人的寒意。
张汜犹豫片刻,低声道:“阁主,如今执法堂已入他们之手,若再不设法反制,只怕三日不及,你便会被彻底架空……”
“废话!”李钟猛地回身,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令张汜心头一震,额上冷汗悄然浮现。
公孙策此刻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副阁主,白昱雷霆手段虽快,却不及人心难测。执法堂中,尚有许多弟子是阁下当年提携而来,只要调遣得当,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李钟冷哼一声,胸膛起伏:“提携又如何?如今见风向不对,倒有几个贪生怕死的,已经向白昱低头!”
“人心易变,不足为奇。”公孙策缓声道,“可他们若知阁下尚有后手,谁又敢轻举妄动?”
话音落地,密室内一片寂静。
李钟微眯双眸,眼神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他缓缓坐下,掌心拍在舆图上,声音如雷:“说罢,有何良策!”
张汜见他气息稍缓,小心翼翼地开口:“庞德公与黄承彦固守执法堂,正面硬碰只会自取其辱。但属下以为——若能让执法堂自乱其阵,白昱再强,也难一时压制。”
“如何自乱?”李钟眯起眼,声线透出一丝不耐。
张汜拱手,低声道:“执法堂之下,尚有内务、外务两堂。我等在内外务中尚留有旧部,若能在今夜扰乱堂务,四处放出‘清肃是为私报’之言,再煽动少部分弟子闹事……白昱初掌堂权,纵有威望,难免焦头烂额。”
李钟凝视着他,眉宇间的戾气逐渐收敛。片刻后,他缓缓抬手,食指轻敲桌面:“继续说。”
张汜心中一松,连忙道:“属下已秘密联络了内务堂的陈广与外务堂的黄敬,此二人虽非大用之才,但对阁主忠心不二。只需一声令下,今夜戌时,他们便可带人潜入执法堂后院,制造混乱。”
公孙策在一旁缓缓点头:“此计虽险,却是破局良机。只要白昱被牵制,阁下便可借机号召中立长老,要求重新审议阁内人事调动——届时,哪怕司马徽心有偏袒,也无法无视半数长老联名。”
“好!”李钟一拍桌案,声音铿锵有力,舆图上的密信震得微微颤动,“便依此计!传我令,今晚戌时,动手!”
张汜抱拳:“属下遵命!”
密室中的空气似乎都骤然升温,李钟眯起眼,望向案上铺开的舆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司马徽……白昱……你们以为得了执法堂便能制我?今夜之后,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这天机阁的真正主宰!”
话音落地,铜灯火焰猛地摇曳,墙上三人的影子被拉长,交错在一起,仿佛暗示着这场权谋之局,即将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