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开出一张处方,他都反复推敲药性配伍,待张鸣批注后再逐字琢磨。将药材配齐后,又将修改后的药方誊录收藏,反复研读其中奥妙。
医馆此时已座无虚席,候诊队伍蜿蜒至街角。这般盛况恰印证了张剑斌的医术口碑,患者用脚步投出的信任票,胜过任何华美锦旗。
约莫两刻钟后,引擎轰鸣打破诊室宁静。始终观摩张鸣批方的苏钰清与韩芸夏快步迎出。
片刻后,韩芸夏推着一张特制轮椅,上面坐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在苏钰清协助下进入内堂。
诊室外百余荷枪实弹的卫兵整齐列队,却未惊扰候诊群众,显然两位女士已提前沟通妥当。
“张先生,这是我爷爷韩琥琛。”韩芸夏恭敬引见。
这位北疆征北将军苏天粲的左膀右臂,半生戎马铸就赫赫战功。
退隐后旧伤复发,双膝顽疾令他二十载与轮椅为伴。
韩家遍访杏林圣手皆无果,直至苏老将军奇迹康复后极力举荐,才有了此次宛城求医之行。
老者强提精神拱手:“老夫韩琥琛,蒙苏将军指点特来求诊。恳请小先生施展妙手。”
言语间虽显气虚体弱,目光却透着军人的诚挚。对于能让濒死老帅重焕生机的医道圣手,这位铁血战将给予的不仅是礼仪,更是对真才实学者的由衷敬重。
张鸣凝神观察这位特殊病患,对其武者身份并不意外。
夏国军界素有传统:能获封战将者必是武学造诣深厚之辈,行伍晋升与武道修为向来互为表里。
经医学观察,患者韩琥琛双下肢瘫痪的病理机制已被张鸣准确掌握。
其病症源于腿部经络严重受损引发的组织坏死,进而导致运动功能丧失。
“韩将军不必多礼,晚辈对您的功勋早有耳闻。”张鸣持守医者礼节。
老将军倚在轮椅上喘息道:“先生才是真正的传奇人物,老夫在京都疗养期间就听闻您的事迹,只是未曾想名震杏林的圣手竟这般年轻。”
张姓助手适时打破寒暄:“诊疗室已准备就绪,请随我来。”众人随即转移至特设医疗区域。
诊疗流程简洁得令人意外。当张鸣示意直接开始治疗时,韩琥琛略显迟疑:“不需要术前准备?”
“保持坐姿即可。”青年医者已取出特制银针,“您早年突破天级境界时埋下的隐患,在经脉损伤后引发真气逆流,这才是修为倒退的根本原因。”
这番精准判断令在场者皆露惊色。
韩芸夏手中的记录本不慎滑落,其父更是瞳孔微震,这些修炼秘辛本是韩氏家族最高机密。
“经络疏通后真气循环将自然恢复,配合药浴调理,肢体功能与武道修为皆可复原。”张鸣边说边精准落针,特殊手法使银针发出细微颤鸣。
治疗室内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见证着这场颠覆传统认知的医疗过程。
年轻医者从容的操作姿态,与老将军逐渐红润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康复奇迹。
韩琥琛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急促的倒气声,原本盘踞在眉宇间的轻慢彻底消散。
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妙手,当真是妙手,苏老哥诚不欺我。”
沙场老将的声音竟带着哽咽,双手抱拳时铁甲般的指节撞出金石之音。
张鸣指尖轻旋着三棱银针,针尖在晨光中折射出流萤般的光晕:“不过是古医经里的通脉之法,待我以九宫引气术激活残脉,辅以……”
他忽然顿住,摇头轻笑:“说这些作甚,韩将军且看疗效便是。”
“您是说……”韩芸夏纤指死死攥住青瓷茶盏,釉面映出她失色的唇瓣。茶汤在杯中激荡,如同她此刻剧烈起伏的胸腔。
银芒骤起!
七十二枚金针化作流光织网,精准刺入韩琥琛腿根至涌泉的穴位。
张鸣双掌悬空拂过针尾,若有若无的龙吟声在室内回荡。
韩琥琛突然瞪大虎目,沉寂十五年的下肢传来蚁行的酥麻,继而化作岩浆奔涌般的灼热。
“这是……”老将军布满刀疤的手背青筋暴起,竟颤巍巍撑起了身躯。
紫檀轮椅轰然倒地,他却恍若未闻,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笔直站立的双腿。
韩芸夏踉跄后退撞上博古架,玉簪落地碎成三截。
她浑然不觉,只是怔怔望着父亲军靴上晃动的金丝绦。
十五年来,那些象征荣耀的流苏第一次在站立时垂坠如瀑。
“苍天有眼。”韩琥琛突然仰天长啸,声震屋瓦。他猛然转身对着张鸣单膝跪地,玄铁护膝与青砖相撞迸出火星:“先生再造之恩,韩某当以……”
“医者本分。”张鸣轻托老将军臂膀,指尖暗运巧劲将人扶起。转身收拾针囊时,袖中滑落的《黄帝外经》残页上,“续脉篇”三个古篆正泛着淡淡金辉。
韩芸夏双手掩住颤抖的唇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爷爷……您的腿……”她亲眼见证着奇迹,却仍像置身梦境般恍惚。这个曾踏遍战场的硬汉,已在轮椅上困守整整十三个春秋。
这些年韩家人访遍全球名医,从三甲医院到民间偏方无所不试。
光是各色药罐就能填满整间库房,可非但双腿毫无起色,老人家的身子骨反被药物侵蚀得愈发虚弱。
此刻望着重新挺直腰板的至亲,她恍然忆起童年时那个能单手托举自己的挺拔身影。
“丫头,爷爷的腿有知觉了。”韩琥琛粗糙手掌反复摩挲着膝盖,军装布料下蛰伏多年的经脉正在苏醒。
这位曾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皱眉的老将,此刻竟屏息凝神盯着腿上九枚金针,仿佛它们是易碎的琉璃。
张鸣擦拭着银针轻笑:“老爷子不妨试试?”话音未落,韩琥琛已扶着轮椅缓缓发力。
随着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场众人呼吸同时停滞,那具被轮椅禁锢十三载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丈量着地面。
“成了。”老人踉跄着迈出半步,浑浊眼眸迸发出鹰隼般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