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正为如何脱身发愁,身下骤然亮起青色光晕。
剑柄状物体破空而出,精准击中驺吾腹部,这头异兽发出悲鸣倒飞三丈,将磨盘大的青石撞得四分五裂。
“我的青玉台!”青枫心疼的哀嚎戛然而止,看清悬在空中的剑柄后瞳孔骤缩:“秋水?”
剑柄如同归巢乳燕般绕着青年盘旋,发出清越颤鸣。秦月檀口微张:“古书记载神剑认主,纵隔山海亦能相随,原以为是夸大其词……”
“所以这铁疙瘩赖上我了?”青枫满脸抗拒。秦月气结:“此乃天级至宝!若现世必引诸天震动,返虚大能都会打破头争夺!”
青年却如临大敌:“御兽宗若在剑身藏追踪禁制……”
“天级灵器岂容他人染指?”秦月打断道,“当务之急是掌控剑灵。这次撞飞的是驺吾,下次若伤及同门……”
青枫忽然盯住昏迷的颜衣,掌心凝聚灵力:“唯有死人最能守秘。”
“请便。”秦月抱臂冷笑。
青年打了个响指,秋水剑顿时寒芒暴涨,化作流光直取少女咽喉。眼见剑锋距咽喉仅余三寸,青枫慌忙掐诀:“停!要出人命了!”
剑尖堪堪停在颜衣喉前半寸,剑气在她颈间划出细密血珠。
寒芒凌空骤现,秋水凝成的剑气堪堪悬在颜衣咽喉三寸处。少女喉间微动,额角沁出细密冷汗,两个时辰前她特意守在云海居备宴,原想替青枫二人接风洗尘,谁料险些成了自己的断头饭。
三日前秦月遇险时,她虽未现身相送,却暗中遣了六只传音纸鹤实时探听。此刻嗅着灶台上煳了的糖醋鱼,颜衣指尖发颤,护身法器“九转玲珑佩”分明还流转着金光,可方才那道剑气竟如入无人之境,连破七层防御结界。
“收剑!”青枫声含愠怒凌空叱喝。悬于半空的秋水剑柄闻言微颤,绕着主人转了三圈才不情不愿归位,活像撒欢时被揪住后颈的灵犬。
秦月闪身扶住踉跄的厨娘,眼见颜衣腰间碎裂的玄冰玉坠,心下骇然。这由药瑾长老亲铸的护身法器,竟挡不住秋水随意一击。
厢房内,青枫两指夹住躁动的剑柄,眉峰紧蹙。梦海灵蝶自他眉心振翅而出,湛蓝蝶粉洒落间,剑身浮现出层层暗纹。这柄自御兽宗禁地追来的上古神兵,此刻倒乖巧任他探查,只是剑鸣声中分明透着邀功意味。
“御兽宗当真舍得。”他冷笑捻诀,七十二道缚灵咒印次第亮起。寻常修士收服地阶法宝少说需三日,这柄天外来的秋水却主动接纳他的灵力,仿佛游子归乡般欢欣。不过半盏茶功夫,剑柄已化作流光没入他掌心,只在腕间留下道浅青色剑痕。
窗外传来碗碟轻响,青枫抬眼望见厨房升起的黑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扶额,那位惊魂未定的颜大小姐,似乎把他珍藏的百年陈酿全倒进锅里当了料酒。
青枫心神微凝,内视识海时惊觉那柄通灵剑器竟静静悬于元婴身侧,这般境遇恍若幻境。方才不过须臾之间,位列天阶的神兵竟自择其主?
指间未及结印的术诀悄然消散,转而运起本命真元温养剑器。灵器认主仅是开端,此后需以本源灵力日夜浸润,待至人器通明之境。若要炼作证道本命器,更需引动精血神魂交融,方得人剑同参造化之功。
正待收功之际,沉寂的剑锷忽然绽出七彩虹霓,识海翻涌间万千剑意凝成流萤。青枫当即返照空明,遁入深层观想。
但见残缺剑身自行补全,道纹流转与识海共鸣。忽有万仞山峦自虚无显化,千江奔涌于天地间,水脉纵横自成寰宇气象。青枫神识随波而行,但见浊浪排空处,苍茫水势漫过崖岸,浩荡江流横贯千里,两岸峭壁已难辨物影。
“此景可是天地至美?”空灵道音自浪涛间传来。
“此去东流终归海。”青枫以指为剑划开水面。
“沧海可是至大之境?”
“星汉悬于重霄外,芥子纳藏须弥中。”剑修凌波而立,衣袂卷起万千涟漪。
“就我目前所知,答案应该是这样。”青枫坦然答道。
“错了。”
虚空中传来惋惜的叹息:“空间没有边际,时间永不停止,得失变化无常。真正智者不会拘泥表象,能理解世界的无限可能。未知永远多于已知,你既有慧根,为何眼界如此局限?”
青枫挑眉反问:“既然未知更多,又如何断定时空必定无限?”
“知与不知本有界限。若能悟透万物齐同之理,自可超越生死贵贱之别。可惜我修为尚浅,难言此境。”
“井底之蛙怎能谈论大海?夏生秋死的虫子如何理解冰雪?”青枫突然话锋一转,“但若我本就是井蛙夏虫,自然只能体会眼前所见。您不觉得河伯的醒悟本身也有局限吗?”
他想起《秋水》中那个着名寓言:黄河水神初见百川归流便沾沾自喜,直到目睹北海方知天地广阔。可若海神所谓“万物齐同”的见解,是否也不过是更大些的井蛙之见?
“承认局限即是智慧。世间谁人不是井蛙?你这番见解倒别开生面!”
随着赞赏声落下,周遭幻境骤然破碎。青枫识海中骤然浮现三道神通真意,万川归流、秋水明心、齐物破妄。
当他元婴踏着三色莲台挥剑时,浩荡剑气如万千江河奔涌,竟将整片识海从中劈开。感受着本命法剑传来的共鸣,青枫嘴角微扬。虽只是元婴三阶,但持此剑意,纵是化神修士亦可一战。
“青枫的根骨在你之上。”
“他手里可是镇派神兵!”
“方才我险些命丧许师弟剑下?”
……
竹舍外的青石板上,颜衣手中削了一半的山药滚落在地。她不过是念着同门情谊,特意备了接风宴,哪曾想差点成了自己的断头饭。
更可气的是,险些取她性命的竟是那个总爱蹭她点心的许师弟。
“大致如此。”秦月倚着门框点头,隐去某些细节倒也不算说谎。
颜衣咬着后槽牙扯开腰间锦囊,取出琉璃瓶将整瓶药粉倾倒在鸡肉表面,竹筷翻搅时溅起的香料沾上衣袖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