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达成共
朱雄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江山千秋万代，都牢牢掌握在老朱家手里。”
“无论将来内部怎么争斗，怎么厮杀，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都必须是朱家人！”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朱元璋和蓝玉，继续说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分分合合之间，只要确保天下始终是朱家说了算，便足够了。”
“藩王之位固定，数量恒定，就彻底断了外人通过造反上位的念想。”
“历朝历代，为何总有人铤而走险？不就是因为造反成功，能带来泼天的好处吗？”
“一旦这个好处没了，藩王之位成了朱家内部的角斗场，谁还会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非要赌上身家性命，来掺和这趟浑水？”
朱元璋和蓝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攀升。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朱雄英这番话背后那冰冷刺骨的逻辑。
或许……或许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朱家江山的永固。
但这个念头，对朱元璋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即便是他这样杀伐果断、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雄主，一时间也感到难以承受。
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陷入永无止境的残酷内斗，
赢家通吃，败者沦为庶民，甚至可能尸骨无存……
这简直比养蛊还要狠毒！
朱元璋的心乱了。
旁边的蓝玉，更是第一次从自己这位威加海内、睥睨天下的陛下脸上，
看到如此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表情。
在他的印象里，陛下永远是自信满满，运筹帷幄。
哪怕是当年胡惟庸权倾朝野，密谋不轨，陛下也未曾流露出半分担忧。
可今天，仅仅是听了朱雄英的一番“歪理邪说”，陛下竟会如此失态！
可见，朱雄英这番话，给父皇带来了何等巨大的冲击！
蓝玉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呵斥朱雄英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就在这时，朱元璋艰难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乖孙，你这番话……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是吗？”
朱雄英仿佛早就料到，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他轻松地说道：
“别说是爷爷你了，就算是当今陛下来了，听到我这番话，恐怕也会惊讶万分。”
“毕竟，这些想法，对你们这个时代来说，还是过于超前了。”
朱元璋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是啊，自己不就是那个“当今陛下”吗？
自己听到这番话，何止是惊讶，简直是惊骇！
想到这里，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顺着朱雄英的话说道：
“确实如此……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
“爷爷……还需回去好好思索一番。”
“今日就不再叨扰乖孙了。”
说着，朱元璋对蓝玉使了个眼色。
蓝玉会意，也赶紧站起身来，对着朱雄英拱手告辞。
两人的举动，反倒把朱雄英搞得一愣。
这就走了？
刚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怎么突然就要离开？
看到朱雄英疑惑的表情，朱元璋连忙找了个借口：
“主要是……店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回去处理。”
“出来太久了，怕店里的伙计应付不过来。”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朱雄英恍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既然爷爷有事，那我就不多挽留了。”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
“不过，我这正好有两样小物件，准备送给你们把玩。”
说着，朱雄英便吩咐下人，捧进来一个精致的木盒。
朱元璋和蓝玉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
盒子里静静躺着两套流光溢彩的玻璃器皿，
一套茶具，一套酒具，造型别致，晶莹剔透，在光线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两人不由得赞叹出声：
“嚯！这么精美的琉璃器！怕是价值不菲吧？”
朱雄英摆了摆手，笑道：
“咱们自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
“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你们对这些玩意儿挺感兴趣，只是当时事情多，没顾得上。”
“这段时间，我特意让玻璃工坊的人烧了这两套出来，正准备派人给你们送到铺子里去呢。”
“没想到你们今天就过来了，正好，也省得我的人再跑一趟，你们自己带回去就行。”
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哦对了，这两套玩意儿，可是独一份，外面绝对找不到第二套。”
朱元璋和蓝玉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这小子满脑子造反的念头，但这孝心……似乎是真的。
朱元璋拿起一套酒杯，入手温润，感慨道：
“多谢乖孙挂念，爷爷回去之后，定会倍加爱惜的。”
说完，朱元璋和蓝玉再次向朱雄英告辞，带着那两套精美的玻璃器，
离开了朱雄英的府邸，径直返回皇宫。
而就在朱元璋和蓝玉心事重重地返回皇宫之时。
京城的另一处府邸内，一众淮西勋贵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人人面色凝重。
“陛下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究竟是要干什么？”
一个勋贵满脸忧虑地开口。
朱元璋的性子，在座的谁不清楚？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一次清查土地，闹得沸沸扬扬，结果蓝玉在江南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后，
朝廷就偃旗息鼓了。
雷声大，雨点小。
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坐在上首的那位勋贵，眉头也紧锁着。
他同样没琢磨透朱元璋的意图，心里也惴惴不安。
但作为这群人暂时的领头羊，他绝不能将这种不安表露出来。
这个时候，他就是主心骨，必须稳住人心。
想到这里，他故作轻松地冷哼一声：
“陛下想干什么，关咱们什么事？”
众人闻言，顿时愕然。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陛下这次要丈量天下土地，咱们名下那些田产，可都在里头呢！”
那领头勋贵嗤笑道：“那就让他丈量呗！之前凉国公不是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吗？”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就不信了，陛下真能把这笔糊涂账给算清楚！”
他环视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再说了，这天底下，可不止咱们勋贵有这么多土地，还有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呢！”
“依我看，光靠咱们的力量，还不够……”
众人听到这话，精神不由得一振：
“那你的意思是？”
领头勋贵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这一次，咱们要玩，就玩个大的！”
“陛下不是想查吗？”
“咱们就让他好好查一查！”
“看看他有多少精力，能查得过来！”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纷纷催促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该怎么办？”
“咱们都是些粗人，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就是就是！赶紧说！”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领头勋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很简单，咱们只需要联络那些同样拥有大量土地的富商，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阳奉阴违，共同抵制朝廷丈量土地，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原本兴奋的众人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领头勋贵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脸色不由得一沉：
“怎么？你们觉得这个法子不行？”
沉默片刻后，一个勋贵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大哥，倒不是觉得你这法子不行……”
“只是……咱们去找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贱商合作……是不是太跌份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
“是啊！咱们是什么身份？咱们是大明的开国勋贵！当年跟着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那些商人在哪儿？”
“现在却要跟他们搅和在一起，传出去，让其他勋贵知道了，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在古代，商人的地位一直不高，被视为重利轻义之辈，是朝廷重点防范的对象。
认为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只要价码足够，连皇帝都敢卖。
也就是本朝，因为元末战乱，经济凋敝，太祖皇帝为了尽快恢复民生，
才捏着鼻子给了商人们一些发展空间。
加上朝廷商税极低，使得这些商人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
有钱之后，购置土地，便成了他们最稳妥的投资方式。
在古人朴素的价值观里，只有土地才是最实在、最可靠的财富。
领头勋贵听着这些话，心里暗骂这群蠢货目光短浅，死到临头了还顾及那点可笑的面子。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你们以为我想跟那些低贱的商人合作？”
“鼠目寸光！”
“你们以为咱们现在在干什么？这是在对抗朝廷！说好听点，叫不遵法度，说难听点，咱们这就是在谋逆的边缘试探！”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惦记着自己那点破身份，破面子！”
“等到时候脑袋掉了，再去后悔，晚了！”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听得众人心中一凛。
是啊，真到了那个地步，脑袋都保不住了，还要身份面子有什么用？
见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领头勋贵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光靠吓唬是不行的，还得给点甜头。
他放缓语气说道：“再说了，把这些商人拉进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你们想想，咱们这次无论怎么做，肯定是要惹陛下不高兴的。”
“惹陛下不高兴，按着陛下的性子，能善罢甘休吗？肯定是要杀人立威的！”
“到时候，这些商人的作用不就体现出来了？”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真到了那一步，咱们就把这些商人推出去顶罪！”
“咱们再跟陛下服个软，认个错，把侵占的土地交出去一部分。”
“这样一来，陛下既惩治了‘奸商’，又拿回了土地，里子面子都有了，咱们也能保全自身，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恍然大悟，看向领头勋贵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佩。
没想到，拉拢那些商人，竟然还有这层深意！
高！实在是高！
“可是……那些商人会乖乖听咱们的话，替咱们顶罪吗？”有人还是有些疑虑。
话刚问出口，那人自己就讪笑起来。
这个问题确实多余了。
他们是谁？大明的开国勋贵！
那些商人就算富可敌国，在他们这些手握权柄的勋贵面前，还不是任由拿捏？
想让他们生就生，想让他们死就死！
“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众人立刻急切地问道。
领头勋贵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我早就安排好了人去联络。”
“你们就等着，到时听我的好消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