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缓缓行驶在幽暗的一隙魔川上,船身随着血浪微微起伏,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乌竹眠一行人隐在舟尾的阴影处,看舟上群魔乱舞,吵闹不堪。
突然,一声暴喝打破了这诡异的和谐:“把老子的血玉还来!”
乌竹眠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瘦小魔修正在朝对面一个浑身覆满鳞甲的魔修尖啸,獠牙外露,眼中凶光毕露。
那鳞甲魔修却不把他放在眼里,看了看他瘦弱的小身板,还发出一声无赖的耻笑:“谁能证明这血玉是你的?老子凭本事得来的好东西,你还想抢?”
“你找死!”
瘦小魔修怒吼一声,抡起拳头狠狠砸下,他的速度极快,魔气翻涌而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鳞甲魔修的鼻梁瞬间塌陷,鲜血喷溅。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魔修们纷纷围拢过来,兴奋地叫嚷着,如同观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打!打死他!”
“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下酒!”
鳞甲魔修被揍得满脸是血,这才意识到自己惹错人了,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船舷,举起手中的血玉求饶:“我,我错了,还给你……”
乌竹眠瞥了一眼,发现他手里不知捏着什么东西,见瘦小魔修靠近,满是血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你去死吧!!”
不过显然瘦小魔修早有防备,抢回血玉的瞬间,猛地飞起一脚。
“砰!”
鳞甲魔修整个人翻过栏杆,直直坠向血河!
“不要!!”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恐惧的表情,下一秒,惨叫声戛然而止。
血河表面泛起一阵剧烈的翻涌,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从水下伸出,将鳞甲魔修往下拉,无论他怎么祭出魔气,都没有一点用。
他的鳞甲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血肉剥离,露出森森白骨,可这还没结束,白骨也在消融,像是被无形的酸液腐蚀,眨眼间便化为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血河之中。
整个骨舟骤然寂静。
李小楼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她下意识地抓住身旁乌竹眠的袖子,指尖微微发抖:“小、小师姐......”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河......”
“一隙魔川便是如此,生灵难渡。”
乌竹眠轻轻拍了拍李小楼的手背,那双隐在兜帽下的眼睛,冷冷扫过舟上群魔,方才还叫嚣的魔修们此刻鸦雀无声,连瘦小魔修都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只有向来名声差的六个夜魔纷纷露出了嘲讽的冷笑:“这么弱,还敢在骨舟上找事。”
摆渡者裂开大嘴,发出“咯咯”的笑声,他被困在骨舟千年,每日最喜欢的戏份,就是眼前这一幕,嘶声念道:“一隙魔川......可渡生,亦可噬魂......”
李小楼咽了咽口水,往乌竹眠身边靠了靠。
血河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惨剧从未发生。
因为刚才那一幕,舟上群魔安分了好一会儿,不过魔界向来信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所以渐渐又热闹了起来。
当然,主要是六个夜魔族想找点乐子。
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过骨舟,为首的夜魔还一脚踢开了挡路的骨魔,狂笑道:“滚开!别碍着大爷们找乐子!”
他们横行惯了,而且实力强劲,骨魔敢怒不敢言,躲到了一边。
夜魔的目光扫过舟尾,停在了乌竹眠一行人身上,从她们上船,他们就注意到了,跟周围群魔很是格格不入。
“生面孔?”夜魔头子舔了舔尖牙,踱步上前:“藏头露尾的,见不得人?”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魔气炸开,一把掀起了云成玉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
木面具“咔嚓:碎裂,露出一张清冷如玉的脸,苍白的皮肤下能窥见淡青脉络,眉骨高,衬得眼窝深邃,瞳色却极浅,像是将琉璃浸在水中,泛着幽冷的灰青色,鼻梁如雪岭孤峭,下颌线条收得极利落,偏偏耳垂缀着一粒朱砂痣,恍若溅落的血痕。
虽是男子,却美得惊心动魄。
夜魔头子贪婪地咧嘴:“男的?哈哈哈……没事,男人也行,只要是美人就可以!今日真是走运!把他献给魔君,说不定咱们就发达了!”
“若是魔君大人不喜欢……我喜欢啊!我倒可以好好疼疼你!”
李小楼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师姐,这就是你说的……男女不忌,这魔君也是厉害……”
云成玉的脸都黑了,若不是碍于如今是生傀,说话不方便,他能骂得对方十八代祖宗都再死一遍,他缓缓转过头,灰青色的眸子盯着乌竹眠:“……阿眠。”
给师兄报仇啊!!!
“哟对了。”其中一个夜魔伸手想去扯乌竹眠的兜帽:“这个也看看……若也是个美人……”
“老大,还有这个红衣服的小美人。”另一个夜魔盯着李小楼看:“虽然戴着面具,但我觉得她也不错。”
夜魔们哄笑起来,眼中满是淫邪的光。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落下,就见一道雪亮寒光如雷霆乍现,伸手的夜魔还未来得及反应,头颅便已飞起,黑血喷溅三尺。
乌竹眠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尖垂落一滴粘稠的血。
与此同时,一道裹挟着魔气的剑意袭来,将刚才盯着李小楼的夜魔斩杀,百里枝站在血雨后,神情狠戾。
乌竹眠抬起头,一张冷若冰霜的容颜映入群魔眼帘,眉眼如刃,眸光清洌,刚才还看起来像个普通人,现在却一身剑意凛然。
她瞥了百里枝一眼:“周身魔气不稳,还是歇一歇吧。”
剩余的四个夜魔紧盯着乌竹眠,夜魔头子瞬间红了眼,漆黑利爪暴涨,朝她扑去:“小贱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得罪我夜魔族,你在整个魔界都别想好过!”
舟上瞬间大乱,群魔尖叫着退开。
乌竹眠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出,剑锋所过之处,血花绽放,一个夜魔被拦腰斩断,残躯坠入魔川,瞬间被水下怨灵撕碎,另一个刚抬起利爪,咽喉便多了一道血线,头颅歪斜着滚落。
看见这一幕,第三个夜魔吓得肝胆俱裂,转身要逃,却被夜魔头子踹了出去。
乌竹眠不慌不忙,旋身一剑,剑气如虹,第三个夜魔顿时钉死在骨舟的桅杆上。
趁她转身的间隙,夜魔头子猛地将身上法器祭出,甚至不惜自燃阳寿,逼迫乌竹眠往骨舟外躲:“哈哈哈哈!小贱人!离开了这骨舟,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夜魔头子发出得逞的笑,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乌竹眠被血河吞噬的场面。
只见乌竹眠剑锋一挑,他的喉咙便多了一个血洞,在他瞪圆的目光中,她收剑而立,脚下忽然生出一朵冰晶般的剑气莲花,托着她凌空几步,衣袂翩然地落回舟上。
血河翻涌,却不敢近她半分。
舟上一片死寂。
摆渡者至耳根的嘴微微颤抖起来:“怎……怎么可能……”
李小楼迎了上来,见她无事,松了一口气:“小师姐,你怎么?”
乌竹眠收剑入鞘:“大概是……重铸的琉璃玉骨,正好克制这魔气翻涌的一隙魔川吧。”
琉璃玉骨乃是至清至洁,一隙魔川则承载了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一物压制一物,所以这血河对她来说,毫无作用。
云成玉僵硬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厉害……”
李小楼点头附和:“没错没错。”
乌竹眠重新拉上兜帽,淡淡看向摆渡者:“继续开船。”
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夜魔头子倒在地上,鲜血从喉咙的血洞里涌出,眼神怨毒,声音嘶哑:“敢得罪……夜魔族……死无葬身……”
他的话没说完,睁着眼睛咽了气。
骨舟再度前行,而暗处无数窥视的目光,已悄然锁定了乌竹眠一行人。
乌竹眠毫不在意,神情依旧淡然。
夜魔族很特殊,若是有人杀了夜魔,同族的人都能看见印记,事情闹大挺好的,若是大师兄真的在不夜天城,这样能最快让他知道。